如水滴沸油,霎時掀起一陣嘩然,張操皺眉“蔡文姬乃是為了傳承其父的學問,使命在身,不可赴死,雖然如此,失節之事依舊是瑜不掩瑕,尋常女子豈能與她相比”
“尋常女子怎么了因為她們籍籍無名,因為她們不能建功立業,不能名垂青史,她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嗎”傅云晚發著抖,控制不住的哽咽。她從來都不善與人爭執,也從來避免與人爭執,可這一次,她一定要爭,“惡人作惡,為什么逼著受難者去死這是她們的錯嗎你們身為士子,不去指責惡人,不能為同胞姐妹報仇,不肯為受辱的弱女子正名,卻要口誅筆伐,逼迫她們去死,這就是你們數十年來所學的道理嗎”
胸中似有烈火燃燒,抬眼,看著一張張陌生審視、不贊同的面孔,身后站著謝旃,悲憫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傅云晚昂著頭,突然又想起尼庵那夜,昏黃的燈光下桓宣黑沉沉的眸子。
他們這些活在夾縫里的雜種,注定要比別人活得艱難,但他們都活下來了,他們以后,還要好好活下去。
那朕喧囂漸漸又安靜下去,有些人低了頭沉沉的似在思考,有些人依舊不忿,鼓噪著準備駁斥,謝旃忍不住上前一步,距離傅云晚更近些。
這么多年來,這是他頭一次見她與人爭執,她不習慣也覺害怕,單薄的身子一直發著抖,讓他心生憐惜,伸手想要攙扶,對上她睜得大大的眼睛時,那手,又縮了回來。
她如今,不需要他攙扶了。眼下的她鋒利尖銳,如此脆弱,又如此堅韌,她敢獨自站出來面對這些,那么她,就不需要他來攙扶。
在他不在的時候,她已經悄無聲息地長大了。讓他愛戀,又讓他惆悵。他曾經那么想要為她打造一個世外桃源,讓她不需再承受一丁點俗世間的風浪痛苦,可如今看她這模樣,也許他從前所想都是錯的,她可以的,走出他精心設計的安樂窩,如今的她,更加耀眼奪目。
許久,張操開了口“女郎有女郎的道理,我等亦有我等的道理,看起來彼此都難說服。但我有一言想要奉勸女郎,女郎留在這里只會令師祖名譽受損,女郎若是有孝心,就該早些離去,不使師祖煩憂才是。”
她令曾祖蒙羞了嗎也許,但曾祖肯帶她來,就絕不會像他們一樣保持著這般鄙陋的見識。傅云晚攥著拳“曾祖若是也這么想,就不會帶我過來。”
張操不為所動“師祖宅心仁厚,所以不曾驅趕你,但我們這些做弟子的卻不能坐視不管,我這就去向師祖進言。”
“我已經來了。”堂外傳來顧玄素的聲音,他邁步走了進來,“方才你們的話我都聽見了。”
“師祖。”眾弟子紛紛行禮,張操立刻就要上前,又被顧玄素止住,他深邃的目光慢慢看過眾人“我既留下她,便是我的態度。你們若是不能夠認同,那便走吧,以后也不必再說是我門下。”
這分明是說,若是鄙棄傅云晚,便要將其逐出門第。
堂中頓時鼓噪起來,眾弟子遲疑驚訝之時,張操已經雙膝跪下“此事重大,還請師祖三思。”
“你們啊,”顧玄素搖頭,“書都讀到哪里去了你們的眼中就只剩下貞潔二字嗎”
“師祖,”張操素來固執,膝行著上前,“弟子們不能看著你老人家名譽受損,還請師祖三思”
其他幾個弟子也都跪下了“請師祖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