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濃得化不開的迷霧,茫茫一片辨不清方向,傅云晚努力奔跑著。
看不見方向,找不到出口,唯有一個念頭是清晰的她要找的,是桓宣。她無數次在迷霧中穿行奔走,要找的,一直都是桓宣。
奔跑,追尋,濕冷的霧氣無孔不入地裹著,眼前再次出現那條山澗,寬闊難以逾越,澗下波浪奔騰,一個失足就是萬劫不復。在迷夢與清醒的交界處,眼前的山澗與兗州城外的山澗重疊交融,最終化成那日黃昏的最后一幕,她騎著馬,身后是無窮無盡的追兵,身前是波濤洶涌的江流,迷霧逐漸消散,蒼茫暮色中一道高大的身影飛快地向她奔來。
他來了。她終于找到他了。
明知道是夢,這歡喜卻如此真實清晰,傅云晚狂奔著,哪怕眼前是萬丈深淵,依然奮不顧身,縱馬躍過
身體一剎那輕飄,一剎那沉重,在無盡空虛的下墜中,一雙大手突然拉住了她。
是桓宣,他來了。傅云晚緊緊回握,一剎那濃霧散盡,看見她日夜思念的,桓宣的臉“宣郎”
一切都消失了,迷霧,山澗,疲憊與惶恐,所有的一切都消失了,世界只剩下她和他,擁抱著偎依著,他灼熱的大手緊緊握著她,長著繭子,那樣粗糙,那樣讓人安心的一雙手。是夢,是真傅云晚分不清楚,在無盡的愛戀中牢牢將眼前人抱緊“宣郎。”
耳邊似有灼熱的呼吸,吹得皮膚發熱,鬢發散亂,他的手撫著她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如此真實,如此溫暖,傅云晚猛地睜開了眼睛。
微茫夜色中看見高大的身影,聞到熟悉的男人氣味,聽見耳邊沉重急促的呼吸。是真的嗎,他回來了怔忡著不敢相信,直到那雙健實的臂膀摟住了她,直到嘴唇貼上來,胡茬扎到了下巴。傅云晚眼睛一下子濕了,不是夢,他回來了,來接她了。
撲進他懷里,緊緊擁抱住“宣郎。”
他回來了,這么快,他就回來接她了。
輕輕兩個字,落進耳朵里,卻讓人一剎那失去了所有理智。桓宣一把抱起了她。思念洶涌著,讓人呼吸發亂頭腦發昏,緊緊抱著,吻著,揉了又揉,恨不能揉進身體里,從此時時刻刻帶著,永遠不再分離。
手指摸到她濕濕的眼角,她哭了。是歡喜的,還是夢里受了委屈桓宣一點點吻干,舌尖上沾了淡淡的咸味“怎么哭了,做噩夢了”
是噩夢嗎曾經是的,但從今往后,應該再不會做這個夢了。無論是夢里還是現實,她都已經找到了想要的人,她再不會彷徨無助了。傅云晚緊緊抱著,在他懷里點頭“做噩夢了,做過很多次。”
聲音打著顫帶著哭音,讓人的心一下子揪緊了。桓宣在床邊坐下,抱她在膝上,讓她的頭靠著他的胸膛,一下一下撫摸她順滑的長發“乖,不怕了。都是什么噩夢說出來就好了。”
什么噩夢迷霧,山澗,永遠觸不到的人。傅云晚緊緊依偎著抱著他,那樣貪戀,就好像稍稍放松,他就又要
消失似的。臉頰貼著他的胸膛,帶著夢后的余悸“我夢見到處都是霧,我在跑,在找你,到處找不到,還有山澗,很深的水。”
迷霧,山澗,水。在夢里她一定很害怕,很冷吧。桓宣覺得心疼,大手拍撫著她的背心,讓掌心的熱意透過去,努力暖著她“不怕了,以后我們不做這個夢了。”
“嗯。”傅云晚重重點頭,不做這個夢了,她找到了他,她以后再也不會做這個夢了。伸手抱著他的脖子,臉貼上去,“宣郎,生辰那夜你是不是到過我房里”
久遠的記憶突然被勾起,桓宣低頭,看著她霧蒙蒙的眼睛。那夜的情形一點點劃過眼前,不安掙扎的她,夢中緊鎖的眉頭,在嫉妒和猜疑中苦苦掙扎的自己。“是。”
果然。那夜似夢似真的一切,如此深刻,至今仍歷歷在目的惆悵和哀傷,以后再也不會有了。哽咽著,緊緊抱著他“那夜我也做了這個夢,一直跑,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找誰。我跑了很久很久,終于發現要找的是你,但我過不去,后來我跳下山澗,你拉住了我。”
聲音哽住了,再也說不下去,唇上一熱,桓宣吻了下來。
那樣溫柔纏綿的吻,抹去心上所有的哀傷,讓整個人沉浸在安穩喜悅里。再不會做這個噩夢了,她已經找到他了,在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的時候,她已經在找著他,非他不可了。
桓宣緊緊吻著。想起那夜她緊緊握住他的手,想起她含著淚叫他別走,那時候他以為她叫的是謝旃,直到這時候才能確定,她要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