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里是完全空白了,他說的每個字都聽見,全然反應不過來。憑著本能追隨他,由他掌控,由他帶起一個又一個激蕩的水花。暈眩到極點,要許久才能想到,她是舍不得的,他又要走了,拼著自身,也由著他。
水花濺起來,打濕池畔。開始是坐著,后來是趴著,胳膊支撐著池壁,磨得手肘都發了紅。他突然抱著她站起,水珠繚亂著落下,他那樣高大,黑夜里唯一清晰偉岸的所在,由她攀援。他仰了頭,大吼一聲。
傅云晚顫啊抖著,啞著嗓子和著,也許根本沒叫出聲。世界在此時全部坍塌,于是什么都不知道了。
桓宣天不亮就醒了,睜開眼,傅云晚依舊沉沉睡著,一整夜了,連姿勢都沒變。
她是累極了吧,昨夜帶她回來時就人事不知,他原本的打算是要克制些的,然而太多天不曾要她,實在是急,一不留神就過了頭。好在他馬上就要走,她總能安生歇幾天。
俯身在她臉頰上親了又親,她實在累得狠了,絲毫沒有知覺,心里愛憐著,桓宣輕手輕腳起身洗漱了,窗外漸漸亮起來,不舍得叫醒她,在床邊坐著看她,許久,目光轉過去,打量著臥房。
明窗凈幾,案上累累的書。有寫好的字紙放成一摞,是她默寫的東西吧,她在范陽時就在寫,聽說她近來還開了學堂,真怕她累壞了。
桓宣輕輕起來,走去書案前。
一頁頁翻看著,那樣秀氣好看的字,那么多拗口復雜的字句,虧她都記得住。心尖發著脹,覺得自豪,得意。是他的女人呢,這么了不起的一個,是他心愛的女人。
書案邊放著一只描漆盒子,隨手打開,全都是信,封皮上寫著他的名字,幾十封疊成整齊的一摞,桓宣的呼吸突然凝住。是她寫給他的,這么多,一天至少一封吧。
心緒激蕩著,懶洋洋的,像泡在溫泉水里。他給他寫了這么多信呢。為什么沒有寄給他,是怕他分心吧。
拆開一封,抬頭是宣郎兩個字,她漂亮的字體整整齊齊,寫的都是對他的思念。今日食酥酪,憶及你亦喜食此,欲待留一碟與你,又不知你何時回來。今日與秋姨績麻織布,得細麻布半卷,冀州可是初夏來日與你做件單衣。
桓宣一封封看著,心尖熱著。四周安靜得很,唯有她幽細綿長的呼吸聲,一聲聲在耳邊。
讓他怎么舍得離開。真該時時刻刻,守著她。
門外有動靜,陳萬輕輕叩著窗欞“大王,有江東的消息。”
心里沒來由便是一緊,桓宣放下帳子掩住傅云晚,悄悄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