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范陽晉王府。
急促的馬蹄聲一眨眼就來到了門前,門吏聽見動靜還沒來得及出來,眼前一花,一人一馬似一道閃電,倏一下躍過高高的臺階,躍進大門內去。門吏追在后面,看見烏騅和馬背上高大的身影,頓時喜出望外,高聲通報“大王回來了,大王回來了”
各門的奴侍聽見通報,連忙跑出來迎接,桓宣加上一鞭往內院奔著,遙遙望見垂花門的屋檐時,心里涌起巨大的歡喜。
這四年里他南征北戰,接連拿下濟州、兗州與河西大部分地區,一個多月前他出兵攻打鄴京,大獲全勝,逼得賀蘭真帶著偽帝逃到咸陽退守,元恢也在城破時身死,元氏皇族就此元氣大傷,如今大軍還在班師途中,他等不及,提前回來了。
一徑沖到垂花門前,飛身下馬“綏綏,我回來了”
成親五年,聚少離多,他是真的想她。
院里一陣腳步響,跟著是一道奶聲奶氣又極力帶著沉穩的嗓子“阿耶回來了”
是一郎,如今正式取名喚作桓紹。桓宣大步流星走進去,桓紹正飛跑著從小書房出來,老遠便向他張著胳膊,快到時忽地又放慢步子整整衣冠,這才上前躬身一禮“兒子恭迎父親。”
個頭比一個多月前剛走的時候又高了,真是像他,長手長腳長得快,比同齡人都快高出一個頭了。只是這副少年老成的模樣又是隨了誰桓宣伸手胡亂揉了他腦袋一把,快步往里走去“你娘呢”
平時一聽見動靜傅云晚就出來了,今天怎么這么久沒出來,讓他覺得有點緊張。
“阿娘去姨祖母家里了,”桓紹道,“七姨才從鄴京回來,姨祖母說要給她相看人家,請阿娘幫著看看。”
這小東西口齒倒是伶俐,只是他一本正經又奶聲奶氣地說著相看人家這些詞,笑死個人。桓宣揉揉他的腦袋“什么相看人家,你小孩子懂個屁,以后不要瞎說。”
心里惦念傅云晚得緊,轉身出門正要上馬,見桓紹并沒有跟上來,又回頭去問道“你不去嗎”
“阿娘吩咐過要我好好讀書,兒子不去了。”桓紹躬身行了一禮,“阿耶慢走。”
桓宣盯著他看了一眼,這孩子到底隨了誰這個老古板的勁兒翻身上馬,往李秋家中奔去。
李府中。
傅云晚下了車輦,看見只有李秋一個人迎了出來,便問道“秋姨,十妹呢”
她們在御夷住了幾年,后面桓紹開蒙,范陽這邊飽學之士更多,便又一起搬了回來,傅嬌是前兩天從鄴京回來的,李秋早就惦記著給她相看人家,立刻便來住開始操辦,只是這會子怎么不見傅嬌
李秋唉聲嘆氣“說得好好的今天相看人家,結果剛剛去找她,她竟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這孩子,氣死我了。”
看來那些相看的人傅嬌都不滿意吧。傅云晚抿嘴一笑“那便等十妹回來再說。”
左相府。
傅嬌追著王澍
,邊走邊說“我娘給我相看親事呢,看了兩天了,攔都攔不住。真是的。”
她是鄴京城破后立刻回來的,比桓宣還早幾天,元恢兵敗身死也有她暗中傳遞消息的功勞,是以城破后桓宣把元恢的家產給了她一半,如今元氏皇族大勢已去,天下兵馬唯獨桓宣最盛,她思來想去,覺得回范陽最是妥當,哪知道剛回來當天李秋便安排相看親事,實在讓人頭疼。
王澍步子一頓,傅嬌抬眼,他垂著眼皮神色冷淡,卻又沒說話,傅嬌總覺得他似是不快,正要問時他又往前走了,傅嬌連忙跟上,繼續說了下去“這兩天見的人不是老的丑的,就是傻的肥的,還都是死了先頭娘子想續娶的。看來我娘也知道我嫁不出去,著急想給我塞個去處呢。”
王澍忽地停住步子,傅嬌跟著停住,他冷笑著道“女郎是王妃的親妹,如此身份如此手腕,怎會愁嫁怎會只有這些不堪的人可選”
傅嬌覺得他是真的有些生氣,卻又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試探著道“那些沖著我跟七姐關系來的,只怕又靠不住,倒還不如挑個年輕俊俏官職低的,好歹圖個人物好,反正如今我有錢,也可以不那么挑。左丞手底下想必有這樣的人吧,不如給我挑挑”
原來她是為了這個來找他。王澍臉色一沉,心頭堵得很,甩開步子走了,身后窸窸窣窣,傅嬌提著裙子追了上來“左丞別走呀,我在范陽最熟的便是你,這件事也只有請托你,不過官職太低的也不行,沒錢沒前程,將來只怕養不起我。左丞可有這樣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