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長年密不透風,總透出股子揮之不去的混亂濕冷味道,鞋跟規律在水泥地面“叩叩”敲擊,孟新竹視線落在周凌灰黑顏色的西褲下擺,聽見她小聲抱怨
“難聞。”
周凌對氣味敏感,討厭停車場、公共衛生間、夜市大排檔、略泛腥氣的河流,甚至包括雨后的潮濕泥土味兒。
孟新竹以前從來沒覺得她矯情,這些尋常的事物同時被很多人討厭,但沒必要每次都說出來。
沒有改變環境的能力,就應該學著接受,滿腹牢騷只是敗壞心情。
下雨很糟,淋雨可能會感冒,但如果實在無法避免,雨中蕩秋千也不失為一種樂趣。
衣衫濕透,寒意侵蝕四肢百骸,渾身冷到發抖,心口卻火熱,身體騰空時密集的雨絲撲面而來,睜大眼睛用力看,無畏直面自然的迅疾沖鋒。
“就捏住鼻子,不要呼吸,或者把房頂整個都掀翻。”孟新竹拉開車門坐到后座,冷不丁的一句。
周凌開門的手頓住,眼睛瞇起來,隔著車窗看她情緒難辨的臉。
正兒八經算,跟周醒才處了半天。
一顆老鼠屎打壞一鍋湯,她就被周醒帶偏了,渾身軟釘豎起來,見人就扎。
周凌上車,主駕位扭頭,“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就因為我隨口一句”
右手挎的皮包拉鏈硌在手腕,有些不舒服,孟新竹默默忍耐幾秒,手臂伸直把她包遞過去,“沒什么,每個人都有自己討厭的東西,吐槽是正常的。”
“所以你在生氣什么”周凌緊接著問。
她目光判研,音色也陡然添了幾分冷意,同時把包扯過來扔到副駕,因情緒不佳,動作添了些粗蠻的力道。
孟新竹手腕被刮了下,疼痛使她睫毛顫抖,下意識小幅度咬唇,車內光線昏暗,也遮掩了眸中閃爍的晶瑩。
“我只是想說,做完飯身上是不可能沒有油煙味的。”
話語間已有了些哽咽,孟新竹也講不清楚自己在委屈什么,情緒來得很突然。
空氣靜止,凝固。
呼吸聲放淺,她安靜等待周凌的反應,倒不奢望她的安撫哄慰,只是好奇。
鼻息沉重,長長地吸,緩緩地吐,周凌擺正身體,兩手搭在方向盤,攥緊又松開,“就因為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你跟我賭氣到現在。”
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嗎
習慣了節儉,精心比對家附近幾個生鮮超市的價格,下班后馬不停蹄進廚房,洗菜切菜,按照對方喜歡的口味進行烹飪。
不能開窗,風會影響到燃氣灶的火苗,機器并不能完全帶走油煙,浸泡在那樣狹小悶熱的環境,每天早晚超過兩個小時,她得到了什么
雞毛蒜皮
“我的時間和精力,在你眼中不過是一袋沒有價值的廚余垃圾嗎。”孟新竹聲線顫抖。
“我什么時候說你是廚余垃圾了”周凌倏地轉頭,厲聲質問。
快三十歲了,被陌生人搭訕會緊張臉紅,情緒激動就無法控制淚腺極速分泌,孟新竹討厭自己總是沒出息掉眼淚。
手腕處剛才被刮到的地方隆起一條粉紅的劃痕,有輕微破皮,透出艷麗的血色,被眼淚蜇得更疼。
周凌在后視鏡里看她,眸底充滿了深深的不解,“我就說了兩句話,你又在哭什么是你先找不痛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