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茶幾、花瓶,墻壁上的掛畫,沙發邊的臺燈,柜子上的擺設,盡被摧毀。
保姆帶著孩子躲在樓上不敢出聲,陳小柔抱膝縮在樓梯下面夾角,哭叫不止。
隔著厚厚的大落地玻璃,孟新竹聽不見周醒在喊叫什么,也聽不見物什損壞時發出的慘痛哭嚎。
她只知她隱忍多年,雙手經歷過無數次的捶打歷練,只為了今天,上演一場激烈的、沉重的、華麗的默劇。
孟新竹記得周醒說過,她從來不讓自己受委屈。
那些割在她肉上的痛,她一筆一筆都好好記著,遲早一刀一刀還回去。
這時的周醒并不讓人覺得可怕,孟新竹做不到像她這樣無所顧忌,莫名的,竟生出一絲陌生情
愫。
是崇拜。
不記得哪位哲人說過,愛始于崇拜和欣賞。
歇斯底里的周醒,狼狽哭喊的周醒,兇猛地推搡,暴力地打砸,會嚴重讓人懷疑她精神出現狀況,或有家暴傾向
可就是莫名的,孟新竹崇拜周醒的此刻,仿佛身臨其境,替她揮桿。
她雙手握拳,深深地吸氣,努力壓抑自己不要輕易表露出情緒,但根本沒辦法控制,淚水蓄滿了眼眶。
她不否認自己的軟弱和膽怯,因此格外崇拜與她相反的另一類人。
上一個讓她感到崇拜的,是周凌。
父母恩愛,她從小家庭和睦,上學時候也從來沒遇見過什么糟心事,學校里同學和老師也喜歡她,小半生順風順水。
豈料在人生至關階段,一場事故讓她家破人亡,生活從此天翻地覆。后來她遇見很多人,有好人,有壞人,也有戴著假好人面具的真壞人。
她卻一直無法鼓起勇氣對抗,只是厭煩地別開臉。
像周醒這般,盡管向往,卻還是無法付出行動,她就是做不到。
離開服務區時,坐在副駕,她甚至在想,假若父母出事那天,高速上也有這樣一位好心人,不斷鳴笛示警,護送至安全地帶,悲劇也許不會發生。
周醒是如此特別。
房子里靜下來了,孟新竹貼近玻璃,手指撫上她眉眼。
身邊的一切都毀無可毀,周醒也累了,虎口震出幾道血痕,人精疲力盡癱坐在地。
想這一天,她想了很久,如今終于得償所愿,心中那道猙獰的傷疤,將會緩緩淡去,盡管媽媽或許早就不需要她的復仇。
那就當是為了自己吧。看到這對狗男女現在過得這么好,她很不爽。
揉揉眼睛,虎口的血隨便在袖子上蹭干凈,猝不及防,周醒抬起頭,對上一雙含淚的眼,困惑歪了下頭。
“姐姐”周醒喃喃出聲,扔了球桿,雙手撐地艱難起身。
門打開,馨香入懷,她被撞得胸口一疼,遲鈍伸出手,觸及對方柔軟涼滑的發,怔住。
“暴暴”孟新竹捧起她的臉。
周醒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啊”
“你沒事嗎”周凌上前,語氣平常關懷。
孟新竹驟然回神,松手,退后兩步。
周凌探身,朝門里看,周醒跟著回頭看了眼,再轉過臉,孟新竹已挎著帆布包急急忙忙跑掉。
周醒后知后覺捕捉到什么,挑眉。
不是吧,就被我迷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