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不會講睡前故事”
孟恪掀開眼皮,“你想聽什么”
李羨于是沒有關燈,扭頭看他,明明背著光,眼睛卻晶瑩地泛著亮,“你的故事。”
床尾凳上攤開一本相冊,塑封紙微微泛黃。
孟恪坐在旁邊,蹺著二郎腿,一手撐在身側,另只手翻相冊,李羨則抱腿坐在床尾。
年前,京市那套房子大掃除,有些陳年舊物被收拾出來,該扔的都扔了,一些不知道怎么處理的,被寄回連城。
包括這本相冊。
第一頁就有小朋友。
兩歲左右的小男孩,似乎在參加航展,坐在鏡頭中間,手里拿了個小紅旗,不知道在想什么,明明那么小一只,神情很嚴肅。
四歲的生日宴,滿桌都是大人,他戴著生日帽坐在主位,已經忘記被什么吸引了目光,沒看鏡頭。
下一張照片,坐在琴凳上尚且踩不到地面的小男孩,跟著權齡一起認識琴鍵。
從來沒見你碰過。學會了嗎李羨問。
孟恪當時學會了。
現在呢
跟照片里差不多。
李羨笑。
后面大多是他學習各種興趣的照片,比如馬術,比如圍棋,比如高爾夫。
權齡的身影時常在他身邊出現。看上去她和身邊許多太太一樣,將教育子女作重任。
孟世坤也會去參加他小學的活動,與其他眾多家長站在一起合影。
這時孟恪顯然像個合法的婚生子。
私生子的名號天生帶著恥辱,輕易可以摧折一個人的道德自信。孟恪身上的氣質,松弛閑散、但務實,確實不像背負這個長大的人會有的。
李羨想起上次大掃除時,她還特意叫人打開那扇壞了的門,終于看到他小時候住的房間。
但那只是一間落了灰的房間,屬于他的東西不多。
相冊翻到他小學畢業這一張。
這時鏡頭里的小朋友雖然稚氣,跟現在的相貌已經很接近了,周正氣質如出一轍。
“你小時候笑起來就這么內斂。”李羨看一看相片里的小朋友,又看一看他現在的臉。
孟恪笑,沒說什么,將按在相冊上的手挪開了,不準備繼續翻下去,“我的故事講到這兒,可以了么”
這才幾歲呀。李羨接過他剛才的活,將相冊往后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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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片里仍然有男孩,只是忽然大了一圈,相貌也變了。
其實李羨看過這個相冊,相片里的父母沒有變過,孩子卻一朝變成另一個,仿佛某種替換術,再也沒有變回來過,直到他們全部搬離那棟房子。
她頓了頓,抬眼看他,抿唇,“你后來就出國了”
孟恪點頭。
“因為孟雋回去了”
李羨聽說過孟雋的故事,他媽媽是生病去世的,他在那年被接回母家,甚至一度改了姓,十幾歲時才回孟家。
“睡前不是應該講童話故事么,接下來就沒這么童話了。你要繼續聽么”
李羨輕輕應聲。
孟恪垂眸,眼睫灑下淡淡的陰翳,“是,也不全是這個原因。這年權齡發現孟世坤跟外面的女人沒斷。”
“這個女人”
“是江若琳。”
準確來說,孟恪骨子里不缺道德自信,是因為自己從小沒有懷疑過自己的身份。
權齡對他太上心,從家里到圍棋老師家,來回兩個小時的路程,每周和保姆一起陪他折騰幾次。
直到某年父親帶著年長兩歲的哥哥回家。
這位從一開始就不掩飾自己對他的敵意,占了他的房間,時不時冷嘲暗諷兩句。
孟恪從小被教育,不能受這種侮辱。于是兩個人扭打起來。
他第一回聽到那么多侮辱女人、母親的詞,拼命揮著拳頭,以為自己守護的是權齡的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