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皇臺上什么車馬、奇玩都擺出來了,陶公要押陳索命,我也押陳索命。”
“這我很為難呀”
江濯聽著,也加入其中,問“諸位,什么是劉急快,什么又是陳索命”
他態度自然,好像是跟他們一起的。這群糊涂鬼一回頭,看他氣質佻達,很是好奇,只是眉眼帶笑,居然比這一城的火樹銀花還刺目,紛紛張大了嘴。
江濯等了一會兒,見他們都對著自己把眼睛瞪得渾圓,一個比一個呆,倒也好笑。他沒耐心,等不了一會兒就提步走了。等他走了,才聽見后邊人喊“哎喲請留步”
他到邊上打酒,順便把剛剛的問題問了店家。原來彌城是近南二州里唯一的不夜城,又號“奢麗場”,城內分四市三十六街,酒肆茶樓、葷素食鋪、金池關撲應有盡有,白天晚上都熱鬧非凡。它還有個聞名于世的“南皇臺”,每隔七日就會有爭元1表演,選各州各城膂力最強者,在臺上裸臂角斗。因此每逢這一日,街上都摩肩接踵,把附近圍得水泄不通。
江濯對爭元并無興趣,他喝了酒,忽然想起天南星,可這人山人海的,天南星早被擠沒影了。
那頭高高的南皇臺點了炮,周圍更是一片歡呼雷動。江濯喊了兩聲“天南星”,壓根兒沒人聽見。他掏袖子,折三腳雞的符紙早被他一路上霍霍完了。他走一步,又走回來,小聲咕噥“罪過罪過,把小師妹忘了個精光”
可這里不是溟公嶺,人千人萬的,光在原地等也等不著。江濯思忖這熱鬧得天亮才散,不如到時候另想辦法。他把剛打的三兩酒喝光,走到下一家,又打了三兩。
江濯愛喝酒,是傳自他師父。時意君成日在山上喝得爛醉,所以徒弟一個比一個不靠譜。想他大師姐,那更是了不得,第一次下山就把師父給的錢喝干凈了,然后一路打架打到中州,在那里讓人給拿了,拎回北鷺山挨了好久的罵。
輪到江濯,剛下山到中州,就被人一路攆這是托大師姐的福,走哪兒都能碰見仇人。他只好往東邊去,但他也不是什么好料,在東邊和天命司遇了個正著。那會兒天命司還沒有這么威風,當然,即使天命司有那么威風,江濯也不怕他們。只是他有件心事,在山上想,到山下也想。
南皇臺上地動山搖的,動靜很大。江濯喝著酒,想到二十年前,又想到他的劍,可他的劍早折了,也不能再“拔鋒”了。
婆娑業火劍有五式,從“拔鋒”開始,到“無歸”結束。大伙兒總笑這些劍式,哪有人出鞘后就不歸鞘的可師父也說,每一代的婆娑門徒都不歸鞘人死了,劍也死了,北鷺山下就是斷劍冢。
樓上不知誰在彈琵琶,江濯上了樓,見是個盲女。他尋了個空桌,聽這女孩兒彈北邊行。曲子彈一半,底下吵吵囔囔的,一伙人簇擁著個極瘦的少年上來。吃酒飲茶的人見了,紛紛喊起“小陶公”。
這個小陶公派頭很大,也不拿正眼瞧人,在靠窗的位置坐了。掌柜的親自上來賠禮,原來今日的包廂給人了,只能委屈這少年坐窗邊。
小陶公邊上的人說“你是猴膽大,小陶公的包廂也敢讓給別人”
掌柜的期期艾艾“平時哪敢掃咱們小陶公的興今日實在是里邊坐著的都是天命司的爺”
他抬出天命司,在坐的誰還敢置喙彌城不比溟公嶺那樣的荒山野嶺,這里到處都是爺。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沒了聲。等掌柜的退下去,剛才講話的又說“若不是從前誰比得過咱們陶公的威風”
小陶公一直在喝酒,似是心情極差。他長得其實還算清秀,就是太瘦了,有些脫相,又因為不高興,顯出幾分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