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的并不是全世界,
也不是百年的名聲。
我要的只是一朵蒲公英般的信任,一片野茉莉葉子般的慰藉。
卻因此終我一生,任其蹉跎。
二十世紀旗手
你的一生很少有后悔的時刻。
但如果硬要算的話,那天大概在你最后悔的行列之中。
如果不管什么神明能夠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回到那年初雪,你一定會去食野屋吃個夠本,然后在池波一如往常的抱怨中揮揮手,和他說一聲再見。
因為在那之后,你再也沒回過稻妻。
白雪紛飛的花見坂,你撐著把褪色的油傘,和流浪者向著食野屋的方向走去。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天色昏暗不清,雪倒是越下越大,有沒過腳腕的跡象。
木屐平時穿起來舒服,在這種時候就格外礙事集中精力和腳下的積雪斗爭著,你毫無防備地撞進了舊日的陰影。
“千鶴哥哥”
同過去沒有絲毫差別的稱呼,只是發出的聲音不再是少女般嬌俏,更添了幾分成熟。
你緩緩轉過身,看向街的另一頭。
那里,在一眾隨從侍女包圍下,站著你的義妹勘定奉行大小姐,柊千里。
彎彎繞繞的回廊、威嚴高聳的樓閣。
你揮刀擊倒最后一名對手,跨立在寬敞的演武場中央。
正坐于圍廊的家主柊慎介緩緩鼓掌,帶著笑意走下臺階,來到你的面前,解開腰間帶有柊家家徽的佩刀交到你的手中,萬分和藹地笑道“做得好,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柊家的義子,柊千鶴了。”
來自八木、松浦家的武者們投來嫉恨的目光,但你完全不在乎,帶著無限憧憬,你單膝跪地、雙手接過家主的恩賜,虔誠起誓“家主在上,千鶴愿為柊家赴湯蹈火,定不負您所望。”
不負所望,如何不負所望
生性高潔的鶴并不知曉未來等待自己的,是何等的泥潭。
稻妻相互桎梏的三奉行中,神里家與鳴神大社交好、九條家收養了天狗遺孤做養女,唯有你所在的柊家,什么也沒有。
于是在勘定奉行里廣招少年武士,選最出眾的收做義子柊慎介的目的昭然若揭,偏偏你依舊可笑地相信,能獲得哪怕一絲的真心,相信你也能有一個家。
最初的生活是美好的。
可愛的義妹,慈祥的父親。
但在神里綾人和九條裟羅相繼取得神之眼后,勘定奉行府的氣氛變了。
從不被你放在眼里的手下敗將,開始在你面前風言風語。曾經阿諛奉承的家臣,露出了另一番嘴臉。被你視作父親的柊慎介,撕破了最后的面紗。
血一般鮮艷的楓樹下,穿著蒙德、須彌服飾的商販倒了一地,你緩緩將手中的太刀收回刀鞘。
帶著一身的血腥,你回到勘定奉行府,隔著障子門,將從尸體上搜集的遠國監司違法證據交給柊慎介,在走廊呆立了半晌,最終還是再次來到演武場。
從屬于你的柜子里取出繃帶和傷藥,熟練地為自己處理好傷口,你拔出帶著柊家家徽的佩刀揮舞。
神明啊。
是我的愿望不夠強烈么
揮動太刀、舞動身體,拼上性命、拼上所有,只求那自高空垂下的一瞥,可我卻連這一瞬的光輝都不配。
所以放棄吧。
凡人豈可與日月爭光,罪人怎能受神明青睞。
人不可信,神亦可憎。
這世上,從來沒有你的家。
那年的大晦日恰好下雪。
柊家的宴會上,按照慣例,你應當以義子的身份為柊慎介送上大禮。于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你拔出佩刀,在周圍人的戒備中,毫不猶豫地用刀刃切斷手腕的肌肉。
“別緊張,只是送您份禮物罷了。”
鮮血落在雪地,像綻放的梅花。
啄斷自己的翅膀、再也不能起舞的鶴昂起頭,帶著最后的驕傲發出嘲笑般的唳鳴“姓名、武藝、賜刀,您給我的東西,全部還給您。”
“新年快樂,柊慎介大人,祝您新的一年脫離苦海,早登極樂。”
后面的事情你記得不是很清楚了。
畢竟差點把自己的手砍下來,失血和疼痛雙重攻擊下,能站著走出勘定奉行府,而不是爬出去,已經是你平時鍛煉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