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因為太高興,所以情緒失控了。
我經歷過太多次絕望,我的負面情緒如果傾倒出來,能夠形成一場異獸潮汐。
我提早2個小時抵達,在那兒走來走去,潮濕的泥地被我踩出一個圓圈。
我把等會要說的話在腦中編譜,按照順序牢牢背下,打定主意不多說一句話。
我們要變好了。
我和米蘭能夠和平友善的交流了
簡直像一個美夢。
崩潰情緒在此時突然降臨,鬼魂似的纏上來,在我耳邊竊竊私語往復過去的失敗。
我堅持片刻,沒有堅持住,慌亂地找準一個廢棄倉庫,藏進去。
赴約地點是米蘭精心選過的,那兒是軍團基建臨時建材廢棄堆放點,平日里除了每周來清點的庫房管理,其他時候不會有蟲來到這。
我不想失約,但也不想離太遠,我以為那次能快速控制情緒,調整好,整整嶄新的軍服,重新去見米蘭。
我的性格沒法改了。
米蘭稍微對我好點,我就總覺得,只要再堅持一下,一切能順利變好。
僥幸心理讓我嘗到苦頭。
我在倉庫里發病。
我產生幻覺和幻聽,幻覺里有無數個死去的我,年齡不一,他們穿著或嶄新或破舊或焚燒的軍服,仇恨看著我,詛咒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憑什么是你、憑什么是你
憑什么這次的你那么幸運
我把耳朵抓爛,脖子血淋一片,胡亂地揮舞雙手。
閉眼也能看到無數個“我”,它們面容扭曲虛無,圍攏靠近,反復呢喃。
在我把眼睛挖出來前,我聞到一股刺鼻氣體,這氣體讓我肌無力,同時,我的雙手被一陣劇烈疼痛襲擊。
有誰捧住我的臉,甩了我好幾巴掌,用呵斥聲和快速急救把我的神智拽回來。
我勉強回神。
差點又崩潰。
米蘭用軍式擒拿的招式把我摁在地上。
他比我輕,必須要整個壓上來,才能絞緊控制我的四肢。
兩把手術刀把我的手掌刺
穿固定在地上,他正高舉手,打算給我再來一巴掌。
我新提的制服滿是泥和血,盡管我的眼淚把睫毛黏在一起,我也能看到,出發前我認真對著鏡子佩戴好的榮譽勛章散了一地都是,穗帶都扯斷了。
我沒想過我蟲生和米蘭第一次親密接觸,除了最初次的拖拽冒犯,竟然是被米蘭摁在泥地里當成犯罪蟲。
幻聽里的扭曲呢喃都停頓一霎。
我當時眼睛向上一翻,幾乎昏過去。
米蘭控制我的狼狽,他命令我堅持住,命令我看著他。
我耳邊仍然有幻聽,各種扭曲的聲音在狠狠詛咒,但,米蘭的聲音最清晰。
所以,我堅持住了,保持意識,沒有昏過去,并順著米蘭的聲音,慢慢調整回來,擺脫失控。
沒有一位雄蟲會喜歡這樣的雌蟲。
我當時還講了很多亂七八糟的話,我都不記得了,后來我問過米蘭幾次,他不接這個話題,我也就不再詢問。
應該很差勁
我不是故意暴露的。
欺騙米蘭是一件難事,正是因為他敏銳,我才失敗那么多次。
我不清楚,他為什么會選擇精神狀態最糟情況下的我。
如果是以前,我會想盡辦法弄明白,如參與一場艱難戰爭,付出一切也要得到答案,但也是這樣,我搞砸過許多次。
最后一次生命旅程,我徹底病了,那些惡心的病理組成我,我無法再辨別自己。
當米蘭真正主動擁抱我,對我發出愛情信號時,我甚至覺得這又是一次瀕死的幻影。
現實里的米蘭不會這樣,永遠不會。
我下意識后退,我不敢相信,也恐懼相信。
我已經沒辦法再承受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