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這道聲音與阿努什卡聽了幾十天的幻聽一樣,又有區別,輕柔中透著干澀沙啞。
阿努什卡把臉埋進時寸瑾的頸窩,一如過去幾十天,分不出是真是假。
為什么失約為什么總是在一切危險發生后,我才能得知你的消息阿努什卡有太多問題想問。
這些問題成了日日夜夜在他肉中生長的骨中刺,造出痛苦和恨意。
可是,僅僅聽到幾句不一樣的話,阿努什卡心中由恨意建立起的防御墻便迅速垮了。他有太多問題想問,又怕這次不一樣仍是幻聽幻視,他便不問了,只想著抓緊那幾秒,緊迫地汲取愛與歉意。
混亂的幻聽幻視間隙,阿努什卡感到有誰回抱他,同樣是緊緊的。
你限制我的活動范圍。你不想讓我出去“咯。”你這樣做有什么意義呢除了讓我日漸反感,這間房間還有什么意義呢“咯。”亂七八糟的神經性干擾幻聽中,阿努什卡分辨出幾聲細微的骨骼摩擦音。
阿努什卡突然僵住。那是肋骨被擠壓發出的微響,再用力一點,骨頭會內裂,再用力,骨頭會斷開,因為相互擠壓的力道倒插入內臟。
“不。”阿努什卡的雙手僵硬,想要松開又驚懼如果松手,懷中真實的體溫與擁抱會如流沙一般流盡了。幾秒間,阿努什卡動彈不能地緊緊箍著時寸瑾的肩,矛盾的僵硬令他的手臂病態地微微痙攣發顫。
“不”那道沙啞的聲音疑惑。阿努什卡的耳畔同步出現一模一樣的聲線,幻聽冷漠地說不你拒絕放我出去
但下一秒,阿努什卡感到一股溫熱在耳邊呼吸,一只手撫上他的后頸,輕輕揉捏。
有吻落在阿努什卡耳邊,這個吻被柔軟的唇浸透,細膩的潤感貼在他的耳側,恍惚間真有幾分心腔薄膜的美味質地。
“你不是想要我的心”時寸瑾貼著阿努什卡的耳朵,每說一句話,雙唇都會輕動,落下一個吻“用埋在頸窩里的姿勢”
一吻“不要僵硬。”一吻“不要驚懼。”又一吻“把專注力給我。”
這些吻像一個接一個的印章,蓋在阿努什卡的耳側。
阿努什卡發出悶哼,弓起腰,表現得像腹部中了一梭子彈。
時寸瑾此刻感覺玄妙,他擁著阿努什卡,隱約也聽見一點屬于自己聲線的幻聽。從其他角度聽到自己冰冷的聲音很神奇,時寸瑾仿佛和阿努什卡精神同頻了。
但時寸瑾并沒有感受到任何精神污染和難受,他好似站在河邊,看著阿努什卡洶涌的情緒化為江水兇騰而過。
他和阿努什卡就像世間無數條不同頻率的信號波長,此刻,他們交匯,變成收音機中的同一個頻道;時寸瑾一時半刻也不知如何形容這種魔幻感知,下意識解構成自己能理解的科學道理。
此刻,時寸瑾專心說出的每一句話像一道道大壩,第一道橫截沸騰江河,第二道阻斷奔流,第三
道平息怒浪。
阿努什卡緩緩抬頭,側過臉,張嘴,一卷細長獸舌彈出。
時寸瑾忽然看見一個圓圓臉的少年阿努什卡出現在腦海中,那是一段屬于阿努什卡的記憶,那段記憶自然的就像時寸瑾自己的記憶回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