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春時節,萬物生發。
天子即將春祭。今年是太、祖六十盛誕,春祭儀式辦得很是隆重。
太、祖一生勞苦,出生貧寒少年失怙,做了幾十年屠夫,飽受苛政欺壓。因失手打死橫征納稅的府吏,被官府通緝。
他為了活命,被逼得上山為匪。
太'祖為人仗義,對手下的弟兄很厚道,每每將劫來的錢財分與諸位弟兄;他有時下山,見悲苦的百姓也會仗義疏財。
彼時隴西人都戲說,官似匪,匪如官,分不清究竟誰是官誰是匪。
及至后來,不堪戾帝苛政的百姓紛紛投奔山寨,寨中人越來越多,礙了官府的眼,開始大肆剿匪。
然后他們便反了。
征戰沙場二十余載,終于殲滅戾帝,一手創立東籬王朝。
陛下在朝堂上講起篳路藍縷的創基之路,掩面嘆息。他這一生汲汲辛苦、戎馬倥傯數十年,當上皇帝僅三個月便因過度勞累駕崩。
正逢他的誕辰趕上春祭,一向尚簡的皇帝決定辦得隆重熱鬧。
前朝后宮皆為此事忙碌不停。
昭蘅見了白榆最后一面,對這座皇宮再無留戀。
她打算趕在春祭前離宮。
要離宮,得先見太子。
她有些踟躕。
但她必須得去。
陳嬤嬤的事情,她還未道謝。
這天的日光并不絢爛,寂寥掛在天邊,不時起了風,層云堆在天際。
昭蘅頂著烏云前往承明殿,可惜天公不作美,走到一半,乍然一聲春雷,隆隆作響,須臾間就落了雨。
昭蘅一路冒雨疾行,過了龍尾道,眼看承明殿就在眼前,卻看到李文簡身后跟著一眾官員遙遙走來。
他穿的一身明黃常服,飛羽在身旁為他舉傘。隔得遠,昭蘅看不清他的眉眼,可是卻無端地嗅到他身上不悅的氣息。
李文簡邁步走上龍尾道,看到漢白玉的地上滴了雨水,腳下步子一頓,朝昭蘅這頭看來。
昭蘅早已彎腰避讓,并未注意到他的目光。
只覺運氣有點不好,趕上下雨便罷了,又恰巧碰到殿下有事。
李文簡和陛下商討了春祭的事宜,眼下剛回宮。不知父子說了什么,他回來后面色不悅,直接帶著人去了書房。
這是個多事之春,南方叛軍、北地異族,李文簡忙得焦頭爛額,東宮的人服侍得小心翼翼。是以聽到薛螢自報家門,不過浣衣處一名浣衣婢子,就道“殿下眼下沒空,你改天再來。”
昭蘅軟語懇求“我在這里等一等,晚些時候殿下空閑了,您再幫我通秉可好”
李文簡重規矩,御下嚴格,越是近他身的人,越是沒有驕縱跋扈之態,面對昭蘅的懇求,指了指旁邊案幾堆放的名帖“你愿等就等,還有這么多人排著隊要見殿下,他不一定有空見你。”
昭蘅倒也不是愿意等,只是她住的地方離承明殿頗遠,出來一趟又要專程向掌事嬤嬤告假,請她放對牌,手續相當繁瑣。
昭蘅道過謝,走到殿外去等。
淅淅瀝瀝春雨纏綿,斜飛入內的雨絲打在臉上冰冰涼涼。
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等候面見李文簡的人,皆身著官袍,看官袍的紋樣,官位都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