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離家在外,身邊沒有一個親人,還要受這種窩囊氣,多可憐吶
小蘋咬牙道“該不會是陸將軍”
不巧了正是他。除了他,還能有誰呢
蠻蠻的這種寄人籬下的日子固然不好過,可陸象行回來以前大家至少還能維持客套與體面,不至于撕破臉去,把誰弄得下不來臺。畢竟當時陸象行還在肅州沒回來,誰也不愿把蠻蠻開罪了,免得陸象行回來以后因被拂了面子而發難。
可是她們大概都沒想到,陸象行回來,蠻蠻的日子變得更艱難了。
見公主不答,望著飄飛的車簾似在出神,小蘋攥緊了拳“公主這地方不能待了,我們必須馬上走您給國主寫的家書還在寄么”
蠻蠻把自己的腕子圈住,輕輕地揉捏著,像是根本感受不到那種痛意。
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種疼,她是故意讓自己疼,疼得很清醒,很克制。
“沒用的,”蠻蠻搖搖頭,“長安不放我走,哥哥不敢。”
她是一件戰利品,陸太后親口選中的。
秋尼決計不敢再賭上一次滅國的危險,不顧長安意愿,把她接回尾云。
小蘋眼眶里有淚花在打轉“可是”
她不想什么都不做,看著公主被欺負。
蠻蠻聳肩,想了想后反倒來安慰一籌莫展的小蘋,緩緩一笑“還是要生孩子。”
“什么”
小蘋淚眼朦朧地支起濕漉漉的睫毛,不解地望著公主。
不明白那個姓陸的都這樣欺負公主了,公主卻還要上趕著討好他,和他生孩子。
生了孩子,不就更走不了了么小蘋費解地嘀咕著。
入宮下馬,陸象行又一人當先,根本不理會蠻蠻分毫。
她穿著繁縟的漢人華服,裙擺迤邐垂地二尺,每走一步都是煎熬,不得已把裙擺拎起來一截,踩著宛如高蹺的蔥倩灑金綾殷云頭履,一步步走得搖搖欲墜。
陸象行領先很遠,對身后的一切漠不關懷,還是領路的內侍官,把拂塵靠在臂彎里
,小心地提點道“將軍,您是與夫人一道赴宴的。”
在此時,陸象行才終于想起了那個被他遠遠拋在后邊,久而久之就忘記了還有這么個人的夫人,駐足扭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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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只看到一個笨拙的女人,像剛學會走路的鴨子那樣蹣跚而行。模樣滑稽而蠢笨。
他真是從未見過那樣的女人。
深吐了一口氣,陸象行把眉峰往上扯了扯,他大步朝著蠻蠻走了回去。
陸太后早已在殿內等候,設下的筵席菜色豐盛。
大多都是陸象行從小就愛吃的,其中兩樣小點心,巨勝奴和單籠金乳酥都是陸象行吃不膩的,羊皮花絲和光明蝦炙作前菜,主菜又有荔枝白腰子、鴛鴦炸肚、螃蟹釀橙、千絲魚膾。時鮮水果與雪泡豆兒水作輔,也悉數布好。
“象行多年來在長安沒待多長時間,也不知道這些菜肴他還用不用得習慣,哀家總是習慣,把他愛吃的都拿上桌子。去歲他來時,還狼吞虎咽呢,這么大的人,像個傻小子似的。”
奉春聽著太后娘娘的感慨,接了一句“將軍念家。”
南蠻荒蕪,肅州苦寒,都絕非好去處,將軍十一年奔波在外,怎會不念長安
陸太后聽后微微頷首,旋即又笑“他如今也有自己的家了。一晃眼,他也都二十五不老小了,哀家卻總覺得過去的日子還在眼前,他還是個槍都握不動的小少年,聽說要跟著父親上陣,怕得一連做好幾宿噩夢。”
陸太后說的那些,已經是極其久遠的往事了。陸將軍早就脫離了父輩蔭庇,獨當一面,十七歲便奇襲北朔,立下不世功勛,十八歲橫掃北境,擊退胡羌三百里,二十二歲,南征尾云、蒼梧,電擊雷掣,受降敵軍十萬。
至于陸太后心里總是長不大的“陸將軍”,在這一輩長安人的腦海里,是并不存在的。他們有印象的陸象行,是傳說中威煞深重的殺神,談笑間,敵軍灰飛煙滅。
陸太后嘆道“只是象行當初,太過辜負意晚。哀家擔心”
婚事是太后促成,做了弟弟的媒人,總擔心這婚事不得他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