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那么久,他們總算第一次提及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有太后,蠱蟲這接連的事情,這樣的進程怕是要再晚一些,不過或早或晚,他們早晚是要談及這個話題。
驚蟄到底難以真的舍棄這段關系。
“你還在懷疑,我對你只是玩弄”赫連容冷冰冰地說道,好吧,雖然還是冰冰涼的感覺,現在聽起來就略帶薄怒。
驚蟄“我曾懷疑過。”
他向來坦誠,既是要剖析,就不會掩藏自己的想法。
“在你帶著人出現在北房的時候,在你以皇帝的身份出現時赫連容,在那個時候,你倒是告訴我,我該怎樣才能不懷疑你”驚蟄抬頭,黑眸里帶著潮濕的水汽,“你我身份懸殊,你幾乎知道我的一切,我把所有能告訴你的身份秘密,全都說給你聽,但你呢”
在那么危急關頭,看著好似是天神出現,卻只能讓驚蟄在一瞬間想起過往所有的謊言。
以驚蟄的謹慎敏銳,倘若他沒有喜歡上容九,沒有被他故意誘導,早該在意識到危險的那一瞬就抽身遠離。
赫連容如同逗弄小獸般,一次次故意引導,在那一瞬間,驚蟄會認為容九從一至終都在欺瞞他,又哪里有錯
赫連容沉默了許久,大手蓋住驚蟄的臉,卻不是為了把他推開,而是想要擋住他那一雙眼睛。
“驚蟄,你倒是狡猾。”男人淡淡地說道,知道他的弱點后,倒是會學以致用。
驚蟄在赫連容的手掌下吸了吸鼻子,卻是笑了出來“許你故意用臉來招惹我,就不許我多看你幾眼”
看。
這個行為,是必須用上眼睛。
驚蟄早就知道,赫連容尤其喜歡他的眼睛,尤其是他帶著少許淚意,霧蒙蒙地看著他時,男人堅硬的心仿佛在這個時候都會軟化下來。
“我不后悔。”
赫連容冰涼優雅的嗓音輕了下來,“不過,”以男人的標準,這樣的停頓,也顯得有些急促,不算掙扎的話語在他的舌尖壓抑了瞬息,又輕易地滾了出來,“我知道了,你會難過。”
那不是道歉。
對于一個歉意的標準來說,是遠遠不夠的。
然而,赫連容感覺到掌心的熱意。
潮濕的水汽,順著睫毛輕顫的動作擦過皮肉,帶來癢癢的感覺,卻連帶著另一種不知如何形容的感覺,讓男人感到心頭
有點發堵。
“別,別移開手。”
驚蟄的聲音微微顫抖,叫住了赫連容的動作,他們保持著那個有點奇怪的姿勢站了一會,他不能看到男人的臉,就也不知道他的表情,不知他現在是用哪種眼神在看著他。
這反倒讓驚蟄更加清醒,也更加堅定。
赫連容,我怕你,不再是因為覺得,你對我只是玩弄。而是你的身份,你的隱瞞,還有你heihei”驚蟄頓了頓,“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一種尋常普通的生活,就如同我的父母。”
驚蟄對于家的渴望,對于生活的向往,全都來自于他的父母。
他想要那樣緊密的關系,父親和娘親的眼底,只能看得到彼此,他們平凡,快樂。他們的生活如此平淡,卻又如此幸福,光是看著他們,都會讓小小年紀的驚蟄感到無比快活。
赫連容與驚蟄的所有想象都截然不同。
他們的身份簡直如同云泥之別,驚蟄要擔心的不只是皇帝這個身份會帶來的危險,而是景元帝本身,就是危險。
“但你還是留下來。”赫連容的聲音有幾分古怪,像是夾帶著某種異樣的試探。
驚蟄用力吞咽了下,仿佛這樣,能把喉嚨的腫塊壓下,“是你強行留下來的,混賬。”他像要用打趣那樣的方式,不過聽起來并不怎么成功,不管是赫連容還是驚蟄,都能聽到出來那聲音里的顫抖。
驚蟄又停了會,喃喃地說道“是啊,說上再多的話,難道不是在辯解”
在為不由自主沉溺下去的自己辯解。
辯解皇權是多么可怕,辯解自己是如何逃離不開,辯解自己全都是被迫的然而選擇飛蛾撲火的人,不正是驚蟄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