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凈水就行。”
陳清霧去冰箱那兒拿了兩瓶水,走過去放在茶幾上。
孟弗淵擰開,喝著水,同時打量著她,“為什么又偷偷逃掉了”
“不知道怎么繼續跟祁然溝通。”
孟弗淵仿佛深以為然,“他腦子是有點軸。”
陳清霧輕笑一聲,卻又將目光垂下去,“跟你聊他的話,你會不會不高興”
“當然會。”孟弗淵說,“但你的心情更重要。”
陳清霧心想,這就是一起長大的哥哥的好處吧,天然的信任感,和她同一陣營的盟友。
“他跟我說,這次,換他來我的世界。”
孟弗淵神色平靜極了,“他受得了嗎,你的世界這么安靜。”
“是啊。”
孟弗淵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才說“你如果覺得動搖,那也很正常。”
“沒有。”陳清霧干脆答道,“我沒有這么天真。我只是覺得有些唏噓。”
她抬起頭來,看向他,“你記得嗎,我高中的時候,其實成績很好。”
孟弗淵點頭。
“你知道我為什么突然想去學陶瓷嗎”
孟弗淵做出愿聞其詳的姿態。
“這涉及到一個秘密”陳清霧望住他。
“你的表情好像這秘密需要收封口費。”
陳清霧一下就被逗笑了,“可以暫時嚴肅點嗎”
“當然。”
論嚴肅,還有誰比孟弗淵更擅長。
陳清霧默了片刻才說,“我爸媽高中的時候差點離婚。”
她朝孟弗淵看去,他的表情似乎不覺得意外。
她不由問道“你
是不是知道”
“沒有。只是有一種直覺。那年過年回家,見你好像不大開心。成績考得不錯,跟祁然也沒吵架,那肯定是家庭原因。你父母之間氣氛也有些微妙。”
他真是敏銳。
陳清霧點了點頭,“起因是我媽發現,我爸襯衫上有長頭發。我爸堅持只是出去喝酒逢場作戲沾上的。后來我媽為了報復,故意跟她高中同學出去吃飯跳舞。回來兩個人就大吵一架,把家里的鍋碗瓢盆全都摔了。”
孟弗淵一頓。
她手掌撐著單人沙發椅的邊緣,垂眸的樣子仿佛一樽易碎的瓷像。
“我那個時候覺得好困惑,我爸媽不是所謂的校服到婚紗的典范嗎,怎么竟然也會有這樣一天,吵起架來,比電視里演的那些還要丑陋。”
陳清霧頓了頓,才又繼續“他們結婚的時候,彼此都還很拮據,但還是花了大價錢,買了一套特別漂亮的餐具作為紀念禮物,我媽供起來都舍不得用。他們那天吵架,直接就摔碎了,毫無留戀等他們吵完,我去收拾,特別天真地想把它們拼好陶瓷這種東西,碎了就是碎了,不存在修復如初的可能性。那天放學去逛商場,看見開了家陶藝教室,我很自然地就走了進去當時想著,我是不是可以重新燒出一套,一模一樣的瓷器。”
這一段往事,孟弗淵全然不知曉,陳清霧平靜訴說的樣子,讓他呼吸艱澀。
“你現在有這個能力了。”
陳清霧點了點頭,“但我不想這么做了。我爸我媽,后來都在偷吃他們彼此都知道,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
“碎了的東西就是碎了。”她重復一遍。
不管是精美餐具,還是玻璃風鈴。
忽覺孟弗淵站了起來,她抬眼,卻見他走到了自己跟前,微微俯身“正好,給你帶了件不會碎的禮物。”
陳清霧眨了一下眼。
他伸手,摸了摸西裝外套的口袋。
拿出來時,修長手指間多了一只密封的玻璃小瓶。
“材料問題徹底解決了。這是最后確定投入使用合金材料,我讓他們留了一點,做個紀念。”
玻璃小瓶遞到了她跟前。
陳清霧望著它,一時啞然。
玻璃瓶里,那合金材料,被做成了一朵六瓣雪花的形狀,并無金屬的質感,大抵因為那材料的顏色本身偏白,不仔細看,真像是一朵被凝固的雪花。
孟弗淵凝視著她,仿佛是在等她自己伸手去接。
陳清霧怔然地伸手,抓起玻璃小瓶,拿在手中。
“別難過了,清霧。不喜歡一個人不必有負罪感。”
她仿佛是棲息在他微微俯身的陰影里,喉間發硬,無法再發出任何一個音節。
“今天的話,替我保密。”
“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