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錯覺。
楚驚瀾在夢中掙扎幾番,終于緩緩睜開了眼。
他盯著房梁,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明,昏死前發生的事他一件不忘,而此刻醒來許久,耳邊依然沒有侍從大呼小叫的聲音,他便能摸清自己的處境了。
若非的確成了廢人,楚家不會將他就這么扔著不管。
丹田空空,只有一絲氣息茍延殘喘,他自修行以來,靈力充沛,從沒感受過如此空蕩的軀體,一時間竟對自己感到陌生。
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疼,但手腳尚可抽動,說明經脈已經續上了,疼痛是因為滯澀,斷掉的每一寸、每個傷口都在傾訴如今這具身體的殘破。
楚驚瀾定定看著房梁,他沒有因為被廢而暴躁震怒,也沒有絕望痛哭,他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沒想。
良久后,楚驚瀾才慢慢轉頭,順著枕邊看出去。
旁邊有一道視線靜靜等他很久了,他知道。
心魔眉心紅蓮艷艷,本與他有七分相似的臉如今愈發昳麗漂亮,因著過分妖艷,即便旁人能看見心魔,也絕不會把他和楚驚瀾認錯。
一個邪魔外道,此時就安安靜靜趴伏在他床頭。
閉合的窗欞關不住光,天光透過窗戶紙朦朧鍍在心魔身上,竟將這幅畫卷蒙上了說不清的纏綿繾綣。
楚驚瀾靜靜瞧著他,沒有說話。
蕭墨也無聲看了他一會兒,知道他全然清醒后,起身去桌邊,熟練地倒上一杯水。
楚驚瀾視線跟著他動心魔能在外界以人形活動了,還能自如觸碰其他東西,看起來,竟與活人沒什么分別。
如果不是毫無呼吸心跳的話。
蕭墨一手端著水,一手扶起楚驚瀾的頭,楚驚瀾的脖頸下意識因抵抗而僵硬,蕭墨眼睫微微顫了顫,卻當做沒發現,他把水送到楚驚瀾唇邊,沒有催促。
楚驚瀾沒有掙扎,但也沒有動。
須臾,他才張開嘴,一點點將杯中水喝盡了。
喂完一杯清水,蕭墨拿出玉瓶,倒了一點藥液在杯中,兌了水喂給他,甫一入口,靈藥的氣息便順滑落入嗓間,渾身的疼痛仿佛都跟著輕了一瞬,楚驚瀾漆黑的眼眸動了動。
待蕭墨放下他,楚驚瀾啞著嗓子開口“楚家不可能再給我這么好的藥。”
他睡了許久,說話時嗓子格外沙啞低沉,也講的很慢,蕭墨等他緩緩說完,才道“前三天他們來時,我偷偷藏的。”
這是他們時隔多日的第一場對話,雙方似乎都非常平靜,蕭墨不提自己修為,楚驚瀾不談自己被廢,比他們以往任何一次相處都來得平靜,仿佛他們不是身為宿敵的心魔和本體,而是什么品茶煮酒的君子好友。
但只有他倆知道,這樣虛假又壓抑的表象經不起一點兒動靜。
哪怕多上一片羽毛壓下來,就會立馬被震得粉碎,露出底下猙獰的咆哮。
這枚火星子很快送上門來。
院外傳來侍從的腳步聲和討好的笑“少主怎么來了,驚瀾少爺還沒醒呢。”
蕭墨漆黑的眸子里劃過紅光,玉瓷般的臉上沒什么表情,歪了歪頭,輕輕看向門口少主
楚驚瀾在屋內,侍從卻在稱呼別人為少主。
楚郁生得意洋洋的嗓音響起“我該來看看了,要是碰巧他醒來,少主易位、蘇家退婚這些消息,得由我這個新少主第一時間告訴他才合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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