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心跳到嗓子眼,頓時便怒了“誰在您面前亂嚼舌根這些人簡直、簡直”
宛玉靜靜看她神情,明白了“看來是真的。”
那些人故意跑來說給她聽,是想拿她去刺激驚瀾啊。
“夫、夫人,”小桃有些慌張,“少爺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是能醫好的,您別擔心,先顧好自身。”
宛玉倏地笑了,摸摸她的頭。
“這些年跟著我,辛苦你了。”
小桃差點因為她這句話直接哭出來怎么突然說起這個了
“夫人,我們先把藥喝了吧,好嗎”
宛玉卻說“不。”
她晃了晃頭“我從未如此清醒過。”
蕭墨知道,治療瘋病的藥同時會抑制她的修為,所以宛玉此時才不肯喝藥,為了她接下來要做的事。
宛玉要去殺了楚天實。
她瘋了這么多年,卻實實在在是個金丹中期的修士。
不發病時,宛玉頭腦很清楚,但清醒對她來說也未必是好事,因為很痛苦。
她曾許多次想在清醒時結束自己的性命,她的心太累了,千瘡百孔,從瘋病中醒來總覺渾噩難耐,很多次,她手指按上自己心脈,或者脖頸,卻總在最后一刻想起楚驚瀾。
她顫抖地將手放下。
宛玉知道自己兒子天資卓越,知道楚驚瀾看向自己的目光帶著祈盼,于是她忍著活在世上,想給楚驚瀾留個念想。
但如今楚驚瀾廢了,楚家卻還沒解開她身上的禁制,無非是想用她作威脅,從楚驚瀾身上榨干最后一點價值。
算來算去,楚驚瀾如今身上還能被圖謀的,就剩他的靈根了。
變異冰靈根,難得一見。
修士的靈根如果被強行抽取,只會報廢,但若是自愿獻出,那么靈根被挖出后就會保持活性,能被換給其他人用。
就算楚驚瀾愿意換,宛玉也不愿讓他們得逞。
用現代的話說,宛玉的抑郁癥早就走到末尾,她心存死志已有多年,本就是為了楚驚瀾才撐住一口氣,如今楚驚瀾走到絕境,她想讓自己的死多少能有點價值。
宛玉正了正發間的簪花,徐徐道“我生在無光角落,有人點著火把來,我便自以為見到了太陽,直到他將我帶入牢籠,熄滅火把,才知情誼為假,人心不古,是我走錯了路。”
她將首飾盒捧起,塞到小桃手里“我院落沒值錢的東西,這些你帶走,走吧。”
小桃顫抖著手,終于在宛玉如同交代后事的口吻里哭了出來“那您呢,您要去哪兒”
宛玉笑了。
“去替我兒撕開牢籠。”她眼中綻放出光彩,“我今生已是如此,但咱們母子倆不能都做籠中鳥,走吧小桃,人各自有路,我們不必再見了。”
小桃捧著首飾盒,在原地六神無主,蕭墨沉默地跟著宛玉踏出這座鎖了她許久的宅院,清風吹過她臉龐,宛玉綽約如仙子,蕭墨愣了愣,忽然小跑過去,伸手想抓住她。
但輕紗從他手邊滑開,不做停留。
站在原著讀者的視角,蕭墨知道宛玉已經油盡燈枯,很早就想解脫了,無論今日殺不殺楚天實,她本就沒有活下去的力氣了。
楚驚瀾經年謀劃,一心想帶她走,卻不知道宛玉早在多年前就死在楚家,走不掉了。
無瘋病藥氣纏身,她是山林間一縷風,從山巔來,往遠方去。
此去不回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