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正廳里。
馮樂真慢條斯理地喝一口茶,這才溫和看向站著的劉明德“劉大人不解釋一下”
“殿、殿下,下官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劉明德訕笑。
馮樂真“不如就從將所有病重之人拘禁天牢的事開始說吧,劉大人好手段,難怪本宮來了這么久,一個病重之人都未曾見過,原來是大人提前抓起來了。”
“不是抓,不是抓疫癥來勢洶洶,為免蔓延太過,只得將染病之人暫時關押起來,”劉明德解釋,“關在牢中是形勢所迫,等疫癥控制之后,自然是要讓他們回家的。”
“劉大人打算如何控制疫癥,不會是硬生生耗到染病百姓死光吧”馮樂真面無表情。
“怎么會呢,百姓雖在監牢,下官卻從未放棄他們,每日里不僅有大夫問診,還按時按點送藥過去,絕無耗死誰的意思。”劉明德忙道。
馮樂真笑了一聲,眼神愈發冷淡“劉大人最好是說到做到。”
“殿下明鑒,下官如今也是無奈之舉,自從將所有染病百姓收入牢中,城中疫癥明顯穩定許多,也鮮少再有新的病患,”劉明德唉聲嘆氣,“把自家百姓關起來,下官心如刀絞,可又有什么法子”
馮樂真不愿聽他廢話,直接打斷道“跟本宮去趟牢房。”
劉明德一愣“什、什么”
馮樂真起身往外走“本宮想親自瞧瞧,劉大人是如何心如刀絞的。”
“可是”劉明德見她已經出了門廳,連忙追過去,“殿下不可,牢房內如今關著的都是病患,殿下千金之軀,哪能輕易去那種地方,若是突然染了病,只怕是”
“劉大人,帶路。”馮樂真眼神泛冷,已然失去所有耐心。
劉明德嘴唇動了動,心一橫咬牙道“是殿下執意要去,若是出了什么事,只怕與下官無關。”
“這便開始推卸責任了”馮樂真笑了。
劉明德沒再言語,直接在前面帶路。
西江城的大牢與府衙只隔了兩條街,從繁華到荒蕪,也就是短短兩條街的距離,馮樂真看著伴著官道的小橋流水,不合時宜地想到馮稷想要的運河,應該就是西江城這種吧。
劉明德見她盯著河水看,便主動解釋“西江城的名字便是依西江而取,西江從西往東流,貫穿整座城池,早些年百姓們都是直接打水喝,可以說是西江養育了西江城所有百姓。當然了,最近幾年在下官的治下,有不少人家富裕起來,便都在家中打了井,不出門戶便有水可用,比起從前要便捷許多。”
都到如今的境地了,還有心情吹噓自己的功績,馮樂真幾次三番起了殺心,最后只是平靜看向他“劉大人似乎很得意。”
“不敢,不敢。”他又老實了些。
二人乘著馬車,很快來到牢房門口,馮樂真披上一件外衣,又以白紗覆面,阿葉仍是不放心,不知從哪弄來個帷帽給她戴上。
劉明德對她們的一眾準備十分不屑,卻又在即將進牢房時捂著肚子哎呦痛呼“下官、下官突然腹痛,只怕”
馮樂真徑直往牢里走,阿葉狠狠剜了劉明德一眼,也趕緊跟了過去。劉明德輕嗤一聲,將師爺叫了過來待會兒回去的時候,你隨便找個理由留住本官,她自尋晦氣,非要往病堆兒里鉆,本官可不陪著玩命。”
“若是殿下染病,朝廷怪責下來怎么辦”師爺憂心忡忡。
劉明德冷笑一聲“怪責皇上高興還來不及,又豈會怪責本官。”
師爺聞言,便沒有再多問了。
牢房內,陰暗潮濕的走廊里,阿葉小聲嘟囔“劉明德此刻在外頭,只怕正在用心祈禱殿下染病吧。”
“他最好是心誠些,否則等本宮了結這里的事,他便是死路一條。”馮樂真冷言道。
阿葉也面露殺意“奴婢定要將他”
話沒說完,兩人走過拐角,牢房全貌盡數展現在眼前
每一間不大的牢房里,都擠了將近二十人,或老或少,或男或女,全都擠在一個屋里,每個人都起滿紅疹,有一些更是皮膚潰爛。每個人的病癥不一,卻都是雙眼無神面容呆滯。
空氣污濁難聞,隱約透著騷味,絕望從每個人身上散發出來,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一個兩歲多的幼童突然抽泣,抱著他的女人卻是臉色灰敗,瞳孔也已經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