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聲嘈雜,卻遮掩不住侍衛問禮的聲音,沈隨風眼眸微動,沉默片刻后也出門了。
屋外大雪紛飛,簌簌落下時靜謐又嘈雜,將天地染成蒼茫的白。馮樂真撐著傘走進雪中,被凜冽濕潤的風一吹,心頭那點煩意頓時被吹個一干二凈。
她漫無目的地在鎮邊侯府的庭院里穿行,府中下人大概被特意叮囑過,見了她也不加阻攔,行禮之后便識趣退到一側。馮樂真走走停停,來到一個偏僻處時,下意識往后看。
一直悄悄跟在她身后的沈隨風立刻閃身躲到另一條路上,借著雪松擋住了身影。馮樂真見四下無人,索性將傘丟到一旁,彎腰捧起一大團雪。
雪在她纖瘦的掌心團來團去,不多會兒便成了一個圓潤的雪球,她在這樣一個無人的夜里,看著掌心雪球不由得笑出了聲。
沈隨風站在雪松后,瞧見她這難得的稚氣模樣,也不由得揚起唇角。
“沈大夫”
宋蓮的聲音突然傳來,沈隨風下意識轉過身,借著角度將另一條路上的馮樂真擋得嚴嚴實實“夫人。”
“怎么還未休息”宋蓮一臉溫和地走過來。
沈隨風往前迎了兩步,以防她再往前“睡不著,出來走走。”
“這樣大的雪,怎么也不穿得厚些。”宋蓮說著,便將手爐遞給他了。
沈隨風連忙拒絕“夫人不必客氣”
“聽話,拿著吧。”宋蓮溫聲打斷。
沈隨風頓了頓,默默接過手爐“多謝夫人。”
宋蓮笑笑,慈祥地將他從頭到腳打量一遍“比年初那會兒瘦了許多,可是遇到了什么難事”
沈隨風不解“在下能有什么難事。”
“
你瞞不了我,”宋蓮嘆息,“我雖不是你家中長輩,但也算是看著你長大,你什么性子我還是了解的,若非遇到了難事,又豈會甘居人下”
沈隨風一頓,明白她想說什么了,于是唇角的笑帶了幾分客套“我是自愿追隨殿下。”
“自愿到可以任由她為了一己之欲,耽誤你給病人診治”宋蓮反問。
沈隨風瞬間不說話了。
宋蓮儼然看穿了他“隨風,你是醫圣的徒弟,自然是繼承了他的風骨,雖然不知你究竟為何效力馮樂真,但以我過來人的經驗來看,你與她一個淡泊名利,一個野心勃勃,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道不同,最好不相為謀。”
聰明人交談點到即止,她沒有再多說,便帶著丫鬟原路離開,先前之所以會走到這里,顯然只是為了跟他說這些話。
沈隨風定定看著她的背影遠去,頭腦突然有一瞬清明“多謝夫人”
宋蓮腳步一停,回過頭便對上他帶笑的眼眸。
“夫人放心,我定會全心醫治世子,絕無半點藏私。”沈隨風又道。
宋蓮以為他被自己說服,頓時眼前一亮,可惜還未開口,又聽他道“至于我與殿下的道是否相同,那是我和她的事,”
沈隨風勾起唇角,又成了那副散漫樣子,“別人說的,不算。”
宋蓮聽著他過于直白的言語,愣了愣后勉強笑笑,沒有再說什么就轉身離去了。沈隨風輕呵一口白煙,等她一走便迫不及待繞過雪松“殿下”
馮樂真原本在的地方,此刻已經一個人影都沒有,只剩一柄傘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難不成是方才聽到有人來,就悄悄回去了沈隨風四下找一圈,仍是沒找到熟悉的身影,思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寢房看看。
馮樂真確實是聽到宋蓮的聲音就趕緊走了,也的確打算立刻回寢房,可惜天黑路滑,她又不認識路,成功讓自己迷失在偌大的庭院里。
“方才是不是來過這里是來過。”
院里沒有點燈,雖有雪地照亮,但也難辨其景,當同一個地方走了三遍,馮樂真自己都要氣笑了,偏偏路上一個人也沒有,她就是想尋求幫助也沒辦法。
總不能大聲呼救吧她堂堂長公主,在別人家院子里扯著嗓子嚎,想想都覺得丟臉,但要一直這樣找路,其結果只有兩個,一是真讓她幸運地找到了路,又或是可以引路的人,二是在這樣的雪天,默默凍死在鎮邊侯府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