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發上坐下了,彎著腰,腰里挽著那摞東西,包裹在淺口高跟鞋里的腳尖機械地點著。
她的腳腕上貼了好幾個歪歪扭扭的創可貼,穿的是什么啊,顯然是初春才穿得住的羊絨料西服,身體窩出汗了也不知道。
秘書細看,又忽然不忍細看了,恐她大小姐脾氣發作要硬闖,又覺得她好像根本不會硬闖。沉默中,她像在進行一場耐力修行。
倏爾書房門開了,傳來腳步動靜。原來是叔父來談族中事物,商明寶瞳孔擴散,毫無緣由地疑心他來給自己談姻親。
陪送走叔父,商檠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讓她進來。
族中事比集團事難辦,因牽扯族親血緣,商檠業的書房里彌漫著雪茄的煙味,煙灰缸已然滿了。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問商明寶“怎么忽然從紐約回來了”又看了她一眼后,笑著批評“穿的什么,紐約都六月份了還有寒潮”
“爸爸,二叔父是來給我介紹對象的嗎”
“不是。”商檠業眉心微蹙,“babe,你才二十五,我不會不經你同意把你安排給任何人。”
“向斐然可以嗎”商明寶認真地問,“他的爺爺是向聯喬,他的爸爸是向微山,是是很厲害的科學家商人,大哥接觸過的,他媽媽可厲害了,是植物學家和畫家,他自己我上次跟你介紹過了爸爸。”
商檠業面色冷了下來“你去紐約,是去做事業的,不是讓男人灌迷魂湯的。”
“不是啊,不是的,我的品牌在籌備,遇到了一點小小的麻煩向斐然可以嗎他的不婚主義改了,他跟我求婚了。”
她的語序和條理都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雙目充滿懇求地看著商檠業。
“在你告訴我之前,我就已經調查過了。”商檠業面沉如水,握著手中的玻璃杯,一字一句,“我的答復是,不可以。”
商明寶五雷轟頂,感到一陣暈眩,“為什么媽咪說過可以的,你再想想。”她堅持地說。
商檠業頭一次從別人口中聽到讓他再想想的臺詞,一時間荒誕感和上位者的壓迫同時從他的神情里透了出來,“有宜怎么可能說過可以她從來不知道你的男朋友叫什么。”
商明寶微張了唇,被他輕描淡寫的否認突襲得茫然怔愣。
“媽咪知道他,她見過他,”她理著思緒,凌亂地復述,“她想介紹給二姐的,她跟我說斐然哥哥雖然身后有政治背景,但是可以淡化”
“你先睡一覺,不要顛三倒四地跟我談。”商檠業的指節骨抵在書桌上,淡漠地說。
他第一次審視自己,覺得自己將這個小女兒慣壞了,在精心呵護的成長過程中,似乎缺少了一環至關重要的什么。
“爸爸”商明寶嘴唇癟了一下,膽寒他,但把懷里的那摞東西在他面前打開。是筆記本和文件夾,經年累月,鼓鼓囊囊,有幾張活頁和樹葉標本隨著她打開的動作而飄落下來。
“你看,你看一眼,這是我跟斐然哥哥出野外的筆記
,那上面的注解都是他口述給我的,這是我的手繪,這是我的靈感速記,這是我的設計圖稿,那時候畫得不好,shena讓我請老師重修,但是老師沒有斐然哥哥會教。好多有三千多種,爸爸,我親眼見過三千多種花草,有的只生長在一條河、一道溝,有的五六年才開一次花,開完就死了,這個,這個,”
商明寶翻到了隨便的一頁,長柄雙花木,它的種子需要經過兩個冬季才能發芽,從開花到新苗要四年,爸爸你不覺得很了不起嗎,它長這樣heihei10”
“夠了。”商檠業放下水杯,重音明確的兩個字,面孔嚴厲森寒。
商明寶哆嗦了一下,抱緊了亂七八糟的活頁筆記本“爸爸,答應我吧,他很好,他不會委屈我,他不能為了我回到他爸爸那里去”
商檠業冷冷地問“為什么不能他的父親不是很厲害的科學家商人嗎不能回去,是因為他的發家史是靠拋妻棄子完成的嗎”
商明寶臉色煞白“你都知道。”
“我說過,我會調查清楚。向家是不錯,但他父親姓周,你了解過嗎知道他們家做過什么上不得臺面的生意打過什么官司嗎這樣的家庭,這么復雜的重組關系,兄弟姐妹都算不清算了吧babe,找個關系清白的。”
“他姓向跟周家有什么關系他甚至都沒有回去過”商明寶氣到發抖,咬牙切齒地頭一次頂撞了她的父親,“你這是偏見你就是對他充滿了偏見,你根本懶得去真正了解向斐然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