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了,她難取舍,塞進一張,那年跨年;塞進一張,雪山合影;塞進一張,布魯克林大橋下看落日的自拍還有,帳篷前的擁吻,鼓凳上的輕哄。
洛克菲勒中心圣誕樹下的合照,她做了拼圖,打印在一張相片紙中,塞進了屬于他們六年的最后。
她在向斐然的人生里經過了。
他也許像以前一樣,永遠不會再動這本相冊,假許哪一天動了,是否可以會心一笑,而非紅了眼眶。
出門,商明寶對蘭姨豎起食指掩了掩。蘭姨會意,點點頭。
向聯喬坐在客廳的燈下擺圍棋,聽聞她腳步,知道她來告別,抬起頭微笑“要走了嗎”
商明寶點點頭“要走了。”
“還來看爺爺嗎”
他像是問自己,又像是問別的。
商明寶遲疑了一下,向聯喬往外揮揮手“不用回答,想來就來,山在這兒,又不跑。去吧,明寶。”
一輩子還很長,去吧去吧。
又去了植物所向斐然的宿舍。
坐在客廳,安靜地飲了一杯水。不知誰推門進來“向博回來了”
商明寶站起身“沒呢。”
“喲,嫂子。”抬手打了個招呼。
是個眼熟的研究員,但這兒的研究員太多,她分辨不清是那年那七個里的哪一個。
寒暄兩句,商明寶拎起包。
“就走啦”
“嗯,就走了。”
被客氣地送到了走廊盡頭,商明寶一步步下樓,搭上前往機場的專車。
在短短四天里來回飛,她的生理作息被時差和舟車勞頓弄得混亂而疲憊不堪。想到過去兩年的向斐然,商明寶將頭枕在了舷窗上。
飛機飛過了晨昏線,深的藍,粉的橙,一半是黑夜,一半是黎明了。
第二天,紐約聯合國總部,有關生物多
樣性的青年領導力論壇的主旨演講,在下午三點發表。
站在主席臺上,背對著聯合國的藍色橄欖標志,面對著環形階梯會場的,是來自中國的青年植物學家向斐然。他身量很高,站在演講臺上更為鶴立雞群,藍黑色的西服剪裁利落,將他氣質襯托得清雋而令人移不開眼。
向斐然當作只是又一場學術匯報而已,用中文發表的語句被同聲傳譯成各種語言,響在來自世界各國及觀察組織代表團的耳機中。
沉穩,凝練,視野全面。
在緊扣議題的匯報和呼吁中,他獨獨為一個名字停頓,在當中穿插進了一個曾跟猖獗盜采團伙持刀相向的女性植物學家的故事片段,談說月。
二十分鐘的匯報演說完畢,掌聲雷動,向斐然下臺,自在地抄走了放在演講臺上的黑色保溫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