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到洗臉盆上的那一刻,一團鮮血再度毫無預兆地嘔了出來。
原來真的會吐血。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向斐然會覺得他的同僚在夸大其詞,而方隨寧進行了二次渲染。
他怎么會吐血呢他覺得自己一切都還好,昨晚上的錐心之痛只是一瞬間,他現在很平靜,心態平穩,對于失去商明寶這件事,他曾經每夜惡夢,但真的發生了,似乎不過如此。
為什么會吐血
洗臉盆里還有方隨寧剛剛洗手后留下的水跡,漸漸地稀釋著這一團比昨晚稍黑的血。
向斐然目光感到陌生地靜看了會兒,撥開水龍頭到最大。
雪白的瓷盆恢復到了潔白,他抬臉,看到嘴角的血跡后,面無表情地用大拇指捻抹過。
兩天后,整個會議行程結束,向斐然跟團隊一起回國。回國前的一個聚會在西五十六街附近,鬼使神差地,他上了樓,來到他跟商明寶曾經住過的公寓。
插不亮的圣誕樹,三天的暴雪,冰箱里的小鴨子,從鞋底和褲腳泥土里種出的二十四株植物最后都被商明寶精心養死了,在望得到哈德遜河的窗臺上,他第一次親吻到了他心愛的姑娘。
如果是影視劇,也許會正巧碰到新客入住,工人搬出舊床墊,他們會駐足寒暄幾句,他會說我曾在這里住過。但沒有,房門緊閉,唯有門牌被換了個新的款式。
向斐然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便離開了。
他不知道在醫院的那天,方隨寧曾在排練途中接到商明寶的電話。她問他情況怎么樣,方隨寧說他只是氣急攻心,全身檢查什么的,還是回國再做吧。
她聽得出商明寶的擔憂、自責和強忍著的想跟她多聊幾句向斐然的渴望。
方隨寧不是沒脾氣,她多想狠狠地罵她一頓,指責幾句,問她知不知道向斐然連戒
指都挑好了,價格夠她從頭再從紐約折騰到巴黎一次。但方隨寧忍住了,因為她什么不了解,沒有置喙的余地。
她還想問問商明寶,你會不會后悔向斐然這個人,把一件事做到極致后,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他不是會在原地等的人你在做決定前,有沒有充分、確切地了解過他這一本質。
那天的午后,方隨寧的排練廳漫漶在陽光與塵埃中,向斐然的病房外有一道身影停了很久。
多想走進去,若無其事地問他還好嗎,讓他保重身體。假裝這兩年的事從沒發生過,她沒出口傷害過他,她帶著對他的堅信一往無前,前路是莊嚴教堂。
回國后,向斐然的第一件事是找向微山攤牌,說他會退出公司。
兩個月的時間,他介入得不深,談不上負責不負責的,但向微山很惱火,在辦公室里砸出煙灰缸。
向斐然在原地沒動,只偏了偏頭躲過。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配不上她出局就算沒有伍家,她也有大把的人可以選,靠你那點工資績效”
向斐然蹙眉打斷他分了,別再啰里八嗦的。”
向微山萬萬沒料到他們會分手得這么快。
他心里遺憾呢,要是商明寶能再愛他久一點,伍家的謠言再烽火四起一點,他就能更從容地拿捏他、布局他、掌控他,時間一久,就容不得他脫身了。
幾天后,鄭奧來找他,帶著閃閃。
小孩子長起來真快啊,一眨眼已經能跌跌撞撞地走了,小手抓著向斐然的褲腿。
挺可愛,向斐然蹲下身,指尖在她下巴勾了勾,臉上沒表情。
保姆在后面看得急死了,怕閃閃哭,心想豈有這樣哄小孩的。但閃閃爬到了他懷里,要抱,奶呼呼問“我可以跟你香香嗎”
香香就是親親,是她最高規格的親近禮,鄭奧那些學生沒一個有這待遇的。
向斐然“不可以。”
說著真抬起手,將小孩湊過來的臉用掌心蓋住了。閃閃哭鬧了會兒,但她眼前的男人不為所動,只輕聲說“別鬧。”
鄭奧笑起來,從他懷里接回小女兒抱著“以后閃閃要是叛逆,說不定找你你能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