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話已斷了。她用自己的眼淚證明了“他”通過了測試。
“babe,人死不能復生,你現在做的這些,是為了他爺爺,你不能用來欺騙自己,不能放任自己沉湎在這些虛假的聲音影像里。”商陸一字一句清晰地說。
商明寶垂著臉,單薄的身體抖著,小小的拳攥著“一定要這么嚴格嗎”
她的眼淚啪嗒啪嗒掉,語氣卻冷靜得不正常“一定要這么嚴格嗎”
商陸將手機攥得很緊,正如他身體里的那顆心“除非你想跟一個
虛假的他戀愛,用一個虛假的他來代替真實的他。”
商明寶驀地抬起頭,眼眸痛得蒼色一片。
“去聽,去每晚打電話,當真的他,跟他說你的愛,像吸鴉片一樣沉浸在這種虛假的慰藉里,讓他代替真的向斐然,成為你重振旗鼓的精神力量。”商陸眼也不眨地說,將手機遞還過去,“如果你覺得這樣會讓你好受點的話。”
商明寶接過了手機,掌根緊緊抵著灼熱的眼眶。
又一日,自向聯喬書房告別出來,與前來探望的向微山不期而遇。
無話,禮貌點頭后擦身而過,聽到他駐足,“小姑娘。”
商明寶微微回眸,等著他要說的話。
向微山注視著她那雙心不在焉的、寧靜的雙眼,終究是什么也沒多說“保重自己。”
隨寧也常說這句話。
她在法國處理退團一事。原還有一年才到期的,但到了法國后,夜夜擔心護工照顧不周,排練時也心神不寧。
這當然是她的杞人憂天,因為圍繞著在向斐然病床邊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但她想,是不是多說一點他想聽的東西,會讓他更快地醒來這些是護工做不了的,除了她,知情人中再沒有比她更了解向斐然的人了。
與團里的協議是演完開春后在巴黎歌劇院的最后三天,她再作退團。既有決議,前路明朗,方隨寧便命令自己沉浸回演藝排練中。只是隔三岔五的,她總算著恰好的時差,給商明寶去一通電話。
“我把你當大嫂呀,”隨寧抱膝蹲著,認真地說,“我要關心你吃睡的。”
商明寶告訴她一切都好,與她分享向聯喬的健康狀況。
“隨寧,你不要擔心我,怕我糟蹋自己。”夜深人靜,商明寶靜靜地敘述“我想過了,現在不是我等他,是他在等我。只是要辛苦他等得久一些,五六十年的,等我白了頭發,我總能再見到他。”
她沒再改過發型,黑色的長直發,齊劉海。倘若數十年后再見,愿我還是你記憶里的模樣,好讓你一眼便認出我。
暮春四月,「g」的巡回展在北京結束最后一站,方隨寧演完了自己在巴黎歌劇團的最后一場,踏上了回國的飛機。
每天,她花上四個小時的時間在向斐然病床前。
日常的照料有護工精細地輪班做著,方隨寧給向斐然讀文獻,最新的有關植物學的文獻。說實在的,好多英文名詞她根本看不懂,重新過上了翻的詞典的日子。
文獻是鄭奧命助理整理給她的,畢竟她的助理好歹是生物學的博士生,索引起來比隨寧這個戲曲生更得心應手。
昏迷這么久,外面有關植物學的學術進展只是略勝于無那一天,向斐然停機已久的腦海里突然闖進了這一條判斷。
“咦,向先生剛剛眉心是不是皺了一下”護工問。
方隨寧掩卷,目光凝在他臉上許久,唱戲的目光如炬,她簡直能燒出個洞。
“我剛剛真的看到了。”護工說
,“不過向先生一直是有一些淺層的意識反應的,偶爾會動一下手指。”
“皺眉心”方隨寧問,“以前有過嗎”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