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微的聲響傳入聞人驚闕耳中。
他不為所動,繼續閉眼,裝睡。
一個人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床榻邊。
在銀光從面前閃過時,聞人驚闕睜眼,道“好久不見。”
榻邊人影頓住。
許久,他問“你就不怕我是跟著江頌月出去的”
“不會的。”聞人驚闕坐起來,篤定道,“你的目標從來都是我。”
余望山不回答,狹長的眼睛瞇成縫,盯著聞人驚闕沉靜的雙目,腳步緩緩向左偏移。
見聞人驚闕目光未動,他眉頭一皺,警惕的神色分毫不減,問“你真瞎了”
聞人驚闕道“我說裝的,你信嗎”
余望山戒備地后退一步。
聞人驚闕笑了起來。
這笑中明晃晃的譏諷讓余望山目中兇光加劇,他神色陰鷙下來,狠戾地盯著聞人驚闕,道“當年在京郊亂葬崗的那個人,是你。”
聞人驚闕未直面回答,而是道“其實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你我是同一種人。”
余望山睚眥必報,他也沒好到哪里去。
聞人驚闕十五歲從槐江入京,途中被祖父丟入山野磨練意志,陰差陽錯遭遇到余望山等人,險些丟了性命。
他記仇,養好傷后,于十七歲那年獨自離京,一路西行,途徑云州時遇見舊友,暗中觀察了數日,而后直奔夜鴉山,一待就是兩年。
那是余望山最后悔的兩年。
山寨被一分為二,弟兄反目、人心潰散,他的心腹一個不留,全部死在那場叛亂中。
更讓他驚慌的是,整個夜鴉山連布局帶藏身密道、朝中暗樁等等,他數十年心血,被這個“三弟”與二當家的全數截獲。
那些東西一旦到了朝廷手中,夜鴉山隨時將會覆滅。
為免自亂陣腳,他未將事情外傳,謊稱二、三當家叛逃時已被斬殺,實則暗中追查這二人的下落。
追查了數月,二當家不見蹤跡,三當家卻光明正大地出現了。
只不過人家搖身一變,成了百年望族的五公子、大理寺少卿、新帝面前的寵臣。
隔著洶涌人群遙遙對望,在聞人驚闕含笑與他頷首時,余望山差點咬碎牙關。
他本以為聞人驚闕是奉旨打入夜鴉山的,回去后即刻暗中命人尋找逃生路線,哪知朝廷始終沒有任何風聲。
這么提心吊膽了半年,余望山想到了另一個可能他并非奉皇命去剿匪,而是為私人恩怨前去報復。
可余望山不記得何時與聞人五公子有過節。
他想過把聞人驚闕的身份宣揚出去,可光風霽月的五公子與窮兇極惡的夜鴉山三當家是同一人,這事不必說朝廷,就是夜鴉山眾匪徒都不信。
整整兩年多,余望山夜不能寐,拼命建立新落腳,找新靠山,奈何終究趕不上朝廷的速度。
又一次,武夷將軍領兵,將夜鴉山徹底剿滅。
那一日,余望山遠遠看見了隨行的聞人驚闕。
他始終未明白自己是怎么得罪這位貴胄公子的,直到東躲西藏時,聽見了懷恩縣主的傳聞,認出江頌月就是當年在他手臂上留下傷口的小姑娘。
繼而,聞人驚闕與江頌月的婚事傳開。
將二人聯系到一起,余望山徹底明白了。
這世上會隱忍蟄伏的人不止他一人。
從一開始,聞人驚闕就要毀了他的所有,于是借助職位之便,緩慢地將夜鴉山的情況泄露出去,一邊折磨著他,一邊達成覆滅夜鴉山的目的。
余望山目眥欲裂,“所以,那人是你”
聞人驚闕坦然道“是我。”
承認后,他嘆息道“我沒說錯吧大哥,你我本就是同一種人。”
余望山臉色鐵青,早知今日,當初他就該不顧追兵,奮力將那兩個小崽子的頭顱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