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日日拖到了冬天,秦四喜已經在找地方給陳鴻挖墳坑了。
一場大雪過后,她去查看自己放在山里的陷阱,回來的時候卻見陳鴻縮在爐灶前面,灶上的鍋里在煮著菜。
“怎么,我不過是餓了,可不是在等你。”
話是這么說,陳鴻舀了一碗湯給她。
細雪,炊煙,樹屋下面的藥廬里藥香陣陣秦四喜想,這般也不錯,以后陳鴻死了,她也能稱他一聲亡夫,要是阿婆問起他們的過往,她就可以笑著說他在大雪天里拖著身子給她做了湯。
做得一臉黑灰,滿頭碎雪。
還不到十八歲的秦四喜并不懂到底什么是夫妻,她見過藥婆大娘照顧她的丈夫,見過貨郎打他的妻子,更小的時候她見過鄰家的姐姐坐在牛背上,頭上戴著一朵黃色的花,牽著牛的阿哥出門謀生,再也沒回來。
鄰家的姐姐哭哭啼啼,后來嫁去了鄰村,再回來的時候抱著一個孩子,穿著新的衣裳,頭上戴著一根銀色的簪子,腕子上戴了銀的鐲子,旁人都羨慕得很。
她也笑,只是怎么都沒有騎著牛那天笑得好看,哪怕她頭上的花不到晚上就蔫了。
至于爹娘這對夫妻,秦四喜記得娘給爹掏耳朵,娘坐在床上,爹把頭枕在娘的腿上。
這是她人生曲折過往里,對于“夫妻”全部的所知。
端著那碗湯的時候,她覺得可以在自己的腦袋里加上這一筆了。
她會跟阿婆說,她的亡夫還不錯,用這一幕,她應該能讓阿婆相信,她之前過得很好。
炭火快要熄滅的時候,秦四喜抽搐著倒在地上,疼到渾身打顫。
陳鴻用七種毒物制成了一種藥,想要以毒攻毒治好自己的病。
為了確認制成的藥不會讓人死,他用秦四喜試藥。
身上的冷汗幾乎要被凍成冰,秦四喜冷眼看著陳鴻小心捏著自己的寸關尺。
過了一夜,她沒死,躺在雪地里,她冷眼看著陳鴻自己服下了那個藥。
藺無執嗑著瓜子問他“第五鴻拿你試藥,那藥他吃了就好了”
秦四喜點頭“確實開始好轉。”
藺無執呸掉嘴里的瓜子殼“你就眼睜睜看他好了要是我,打斷他兩條腿扔狗窩里”
“山林里沒找到狗窩,我把他捆了扔進了狼窩。”
藺無執“”
徒手殺元嬰的青竹道院掌院有些震驚,她捏著瓜子,轉頭看向秦四喜。
慈悲又溫和的神垂著眼眸,一張怎么看都是好人的臉說著和她氣質截然相反的話“看他像個猴子一樣掙扎,我突然意識到了,他也不過如此。”
讓她無路可逃,對她非打即罵的陳鴻,也不過如此。
從她養父開始,他們一個接一個以為能掌控她的人生,就如同掌握一只被關在籠子的四喜鳥。
她在那一刻懂了,她不僅是鳥,能飛,還有喙,有爪。
再小的再尋常的鳥,也該飛到山里去。
它的喙和爪,是在保護它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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