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喜不打算讓褚瀾之進來。
褚瀾之也很清楚。
比起弱水沉簫的刁難,他知道秦四喜最厭恨的是什么。
她厭恨他將無辜之人置于險境,這種厭恨,是他無法用靈石或者別的來抹平的。
世上萬物皆有價碼,唯他所求之人的一顆心是無價之物。
他耗損了那么許多,也不過是有了個可以跪在這的機會的罷了。
第三次雷聲之后,大雨終于傾盆而下。
褚瀾之沒有用避雨訣,任由雨水瞬間將他淋透。
大雨驚動了夕昔,院子里有幾本花喜陽怕水,她連忙將花盆搬到了廊下。
看見自家前輩站在廊下不動,身上只穿著一件薄衫,她連忙說“前輩,咱們回屋里坐著吧,北洲不管多熱的天,下的雨都是冷雨。”
確實是風涼雨冷,倒是把之前的暑熱悶氣沖了個干凈。
秦四喜搖搖手里的扇子
“沒事兒,我舒服著呢,前幾天想吃鍋子又嫌熱,現在倒有了胃口,也不用吃什么大塊的牛羊肉,只用最鮮嫩的牛肉切了片,清水一燙也鮮嫩,再弄點蝦肉的丸子、魚肉餅我之前不是在山上撿了菌子”
她一說,夕昔就饞了,眼睛都亮了起來
“好呀好呀,前輩一說我就餓了,我這就去備上。”
夕昔走了。
院門外,褚瀾之一動不
動。
又過了一會兒,鵝跑了過來,雨太大了,裝小紙鵝的袋子都被鵝藏在了翅膀的下面。
“四喜四喜,涮鍋里能不能放小白魚”
小白魚是一種獨刺的海魚,細細長長,只用水煮一下就很鮮美,是鵝在烤肉之后新的心頭好。
好呀。”
秦四喜直接把須彌袋給了鵝。
鵝看看自己翅膀下面藏著的小袋子,探頭說“掛脖子上。”
為了最愛的小紙鵝,鵝的翅膀下面已經放不下須彌袋了。
秦四喜彎腰,把須彌袋掛在鵝脖子上,又幫鵝用另一邊的翅膀夾住。
鵝努力攏著兩邊的翅膀,仰頭看著秦四喜。
秦四喜撓了撓鵝的小腦袋。
“旁人給的你就護在翅膀下面咱們裝口糧的須彌袋你就不能護著了你這樣厚此薄彼可不行。”
鵝梗了梗脖子,黑黢黢的小眼睛有點心虛,啪嗒啪嗒跑走了。
一扇門,門內是再尋常不過的瑣碎。
卻是褚瀾之永遠也無法觸及的所在。
冷冷的雨水澆灌在身上,他忽然想起了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些過往。
秦四喜在貓兒山上的小院更大,種了幾畦草藥,還種了點瓜菜,她自己親手搭起來的木屋是秦四喜和褚時的家。
南江府的雨總是來得急,上一刻,街上還人來人往,有惦記自己孫兒的老婦人坐在他對面說要給孫兒寄咸魚過去,下一刻,一陣濕風吹來,天上已經起了烏云。
無論字畫還是筆墨都是泡不得水的,他拿起油紙先把紙筆包了就連忙去收自己掛著的畫,頭上卻多了一個斗笠。
轉頭,他看見的人是他的娘子。
“幸好我今天沒進山,不然就得被澆在外頭了。”
娘子笑嘻嘻的,手上收字畫的動作比他利落多了。
他的心里只覺得甜。
娘子怕雨么明明未成婚的時候她是趁著下雨上山屠蛇的。
只不過是他們成婚之前幾天,有一日下雨的時候他不小心摔倒了,因他不能說話,也無人幫襯,他用傷了的手臂抱了字畫回家,字畫卻都濕了。
那之后娘子就記著這件事,每次覺得要下雨就不進山,也不往遠處去了。
都是怕他再受傷,也怕他為了字畫,挨了雨水的淋。
他背著書箱,娘子用一張大的油紙卷起了全部的字畫,一手扛著字畫,一手拉著他往山上奔去。
雨水落地,卻讓人聞到了泥土的氣味。
他只要跟在娘子的身后就好,腳下的土路一點點被打濕,忽然間,雨就鋪天而來,他們卻已經沖回了家。
“阿時,你趕緊看看字畫有事沒有窗子我都關了。”
娘子這么說著,自己脫了些赤著腳去扒開院子里的田壟,怕的是藥田里積水,讓草藥的根爛掉。
他看過了字畫,想要幫忙,他的娘子卻笑著指了指屋檐下曬著的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