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時節,廬陵有龍舟競渡,臨近幾個縣的百姓都會聚集在甘江兩岸。
鶴洲正位于甘江之上,是絕佳的觀戰之地,為了讓廬陵百姓看龍舟看個痛快,廬陵書院早早就在江岸前建起了木柵,又立下牌子說比賽當日允許百姓和商販進入書院。
孟月容從沒見過這樣的熱鬧,提前一旬就跟自己的阿娘膩膩歪歪,只想阿娘能陪著自己在書院看龍舟賽。
數月來,柳朝姝在廬陵買地建房賣鋪子,數萬兩銀子在她手上幾乎被玩兒出了花兒來,性情也更添了些爽朗,攬著小女兒,她又看向了自己的長女。
“月池,一起在鶴洲看龍舟”
坐在一旁看琴嬤嬤繡五毒荷包的孟月池笑著搖頭。
“薛山長說要帶我去拜神。”
柳朝姝再次看向孟月容,看見小姑娘鼓著臉噘著嘴,一臉不高興
“薛山長總和我搶姐姐。”
“傻話。”柳朝姝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下,“你怎么不說是你憊懶你兩旬給山長看一次課業,你呢”
“哼”小姑娘把臉埋在自己阿娘的腰腹,不肯說話了。
“你們父親春闈未中,寫了信來。”
一聽見“父親”二字,兩個女孩兒臉上的笑意都淡了下去。
見兩個女兒如此,柳朝姝的心中只有心疼。
“你們放心,我既然將你們從易陽縣帶了出來,就不會再把你們送回去。”
說完,柳朝姝的臉上流露出了幾分的冷意。
從她正月里帶著三房的身家和兩個女兒出走,孟叔恒給她寫了三封信。
第一封信開篇是斥責她不該任性妄為不敬翁姑,也不該將庶子留在老宅,后面語氣轉緩,讓她帶著家業和女兒一起到繁京。
柳朝姝自然拒絕了,她話也說得動聽,先說自己離開易陽之后多么惴惴難安,一路上又多么危險重重,再說自己到了廬陵之后得了當地豪族相助,在鶴洲邊上買房置地,已經安穩了下來。
至于她是如何離開孟家老宅的,柳朝姝覺得孟家人一定會跟孟叔恒講上幾十幾百次,來彰顯她這毒婦的狠辣,不需要她再重復了。
第二封信,孟叔恒的態度就更軟了,訴苦說在繁京吃喝不慣,苦寒難捱,想妻子,想女兒。
情真意切,字字動人,柳朝姝忍不住,將這封信給了旬休回來的兩個女兒看。
“滿篇都寫了要錢二字。”
孟月池的點評讓柳朝姝伏案大笑。
錢她自然不會給的,挑了些廬陵不值錢的特產塞了一車,滿滿當當送去了繁京。
至于回信,自然也是滿紙心疼,滿紙訴苦,又盼著他能科舉得中。
“這第三封信,你們父親直白了許多,科舉不中,他也不想回易陽,只想留在繁京入國子監,讓我帶你們去繁京,若是我不答應,他就讓我給他一萬兩銀子。”
說完,柳朝姝笑著搖了搖頭。
“除了防身銀子,我把所有的錢都拿來置業了,人是不會走的,錢我不給他想入國子監,還得求我姨母。”
說到自己的姨母,如今的殿中監柳鉉徵,柳朝姝輕輕嘆了口氣。
“你們的姨外祖母也來信了,要看么”
姨母的來信倒是在柳朝姝的預料之外,不過想想也知道,柳朝妤早就希望她離開孟家,知道她真的這么做了,她肯定高高興興地給姨母寫信,還覺得是“報喜”。
兩個小姑娘都想看,柳朝姝讓人將裝信的匣子拿來,從里面取出了一封信。
見孟月容坐在自己的懷里就要探頭看信,柳朝姝將信遞給了孟月池。
“你要把為娘的腿都坐斷了。”
孟月容吐吐舌頭,像一只小鳥一樣飛撲到了阿姐的身上。
孟月池一手拿著信,一手攬住她的肩膀。
殿中監柳鉉徵,當今陛下的肱股之臣,因為從蘇姮起,明宗、仁宗時候幾位女相都做過殿中監,她現在已經被民間稱作是“柳亞相”,可見其身份之不凡。
自女官復朝至今,她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女相的女子,在書院里,孟月池經常聽山長和夫子們說起她的為人處世、治國之策,親眼看見她的字跡倒是第一次。
這樣一個活在漩渦之中的人,字跡毫無花哨之處,平實堅毅,信也寫的親近又簡單。
她叮囑了柳朝姝兩件事,一件事是在廬陵的時候要敬重薛重歲,另一件事是讓她將家產盡快入了白冊,這兩件事都做好,她便可以安然在廬陵守著兩個女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