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院里如今還正熱鬧,屋中燈火通明,偶爾有一陣陣的笑聲傳來。
剛走到屋門前,孟月池就聽見有人說
“祖師姨在朔州的時候每次集日都要去集市上逛逛,她在蒙學的一個學生家里是賣羊皮的,每個集日都去集上,祖師姨一去問羊皮的價錢,那孩子的娘就問她孩子在學中可用心。祖師姨說話從來直白,就說那孩子最用心的時候就是吃飯的時候”
說話的女子話還沒說完,一陣陣笑聲已經憋不住了。
“旬休時候那孩子回家便挨了一頓打。”
“哈哈哈”響亮的笑聲里摻著拍墻聲,孟月池雖然耳慢,也聽出了這是她自己妹妹的笑聲。
真是親妹妹啊。
“孩子找我,我便去跟祖師姨說在集上遇到了孩子的父母,說話委婉些,不然父母在外丟了臉面,回去將氣都撒給了孩子,祖師姨點了點頭,我便當她心領神會了。又過幾日,到了集日,祖師姨去了集市上,又遇到了那賣羊皮的孩子娘,人家又問祖師姨,自家孩子比從前如何祖師姨說因挨了打,吃飯不如從前用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家阿姐定是故意的她定是故意的哈哈哈哈”
說話的女子苦笑一聲,接著說
“那孩子回家自然又挨了一頓打,又來尋我哭,我便又去找了祖師姨,祖師姨皺眉看著我,你們猜下一個集日她又如何那孩子的娘再問,她說你們問我便是要尋孩子的錯處,既然我說什么你們都打,又何必問我吃飯用心得挨打,吃飯不用心也挨打每次旬休回家都要被人尋了錯處,生在世間還有什么值得用心的”
“咳咳咳”孟月容被自己的笑嗆到了,咳完了,她說,“這確實是我阿姐的為人了。”
“蒙生們都是很是喜歡祖師姨。”
“祖師姨雖然話少,所想卻深,有時我與她說起哪家的蒙生,突然聽她說了一
句旁的,我還以為是祖師姨想到了別處,不成想說著說著,就說到了祖師姨剛剛所說事上。”
“祖師姨生得也好,許多蒙生私下里都稱祖師姨是白瓷姑娘。”
“哈哈哈”孟月容囂張的笑聲再次傳了出來。
長出一口氣,孟月池帶著略有些發熱的耳根轉身出了客院。
先讓這些朔北來的姑娘們閑散一夜,明日再和她們說建起學堂之事。
從前黃家的一處宅子就在不遠處的主街上,修葺一番,明年開春就能開學了。
除了兩府,其余五縣也得重建學堂,平盧所轄之地從前女子入學之風不盛,在學政上還得用心。
朝廷派來的學官最好是個女子,就算是個迂腐的女舊臣遺脈也好,在推行女子入學一事上,只要來的是個女子,那就已經有了底子。
要不就寫信給山長請她推薦一人,至于推薦之后又如何。
孟月池并不擔心梅舸這個吏部侍郎會在這件事上攔著自己。
想完了學政,孟月池又想到了田地。
呂家、黃家、吳家、單家、周家、齊家六家豪強占據了兩府五縣七成土地,既然到了她的手里,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還回去了。
只可惜到現在還沒有哪一家能正大光明地跳出來。
想起自己已經存了一匣子的各家罪狀,孟月池心里是有些遺憾的。
天下之事,唯有這土地總是要用血來占的,今日不流血,明日也要流。
提著燈籠穿過花園的時候,孟月池突然看見了一團白光,她瞇著眼睛走近,才發現是在穿著白狐裘在地上蹲成了一團的瑞郡王萬俟引。
“郡王殿下在看什么”
瑞郡王似乎是偷偷跑出來的,明顯被嚇了一跳,轉頭看了一眼是孟月池,她長出了一口氣。
伸出一根手指,她指了指前面的東西。
沒有帶那個隨身的本子,她拿起石塊在地上寫了個“蘭”字,又高高大大地比劃了一下。
孟月池明白了她的意思
“您是說這株蘭草在冬日里也生得高大,實在難得”
瑞郡王還盯著那“蘭草”很用力地點頭。
“郡王,這是爆了花的蔥。”
正在點的腦袋僵住了。
“之前原平府抗敵之時到處都種了菜,微臣也讓人將這院子里種了蔥,這一棵運氣好,一直沒被人拔掉,就抽薹開花了。”
萬俟引從地上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