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喃道“不知道魏典學住在何處”
難道一整個冬休日都見不到他
他那般性情,等到再見面時,莫不會生疏了。
李萼有些惘然。
“郭典學替院正執掌學塾部分事務,或許知曉各位典學的住址。”
可是問這個做什么,難道遙凌休假時也要向典學請教
李萼想到此處心中生出敬意,并決定等回到家里也要抓緊時間好好學習。
沈遙凌聞言眼眸一亮。
她揣起來一個灰鼠暖兜,心中盤算。
既然如此,那可就得去問問了。
等把李萼送回去,沈遙凌獨自上街逛了逛。
想著要去老師家里的話,要帶些什么禮物。
可是想了半天,沈遙凌最終遺憾地發現。
這人很可能什么都缺,但什么都不需要。
結合前世那些追隨者對魏不厭的評價,沈遙凌幾乎能想象出來魏漁家中四面空空,唯有寫得潦草的書頁堆得滿地都是,而他蜷縮在一張小床上便能滿足度日的場景。
這樣寡欲之人,很難被什么禮物打動。
不過,或許她也并不需要“打動”他。
魏不厭那個人,本就應該超然物外,對除了真理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漠不關心才對。
她只需要讓他健健康康,長命百歲,并大度地將他腦海中玄妙無窮的知識不斷分享出來就好。
沈遙凌想到那日魏不厭靠在自己肩頭,雖然并未看清他的臉色,但他鼻息輕弱,面頰泛冷。
是得趕緊吃點調理的藥了。
上門提藥做禮,是不合禮數,但顯然魏不厭并不會在意這些。
沈遙凌腳步循著藥鋪走去。
京城藥鋪、醫館林林總總加在一起二百家,找不出一家不姓喻。
喻家在祁州有一大片地專種藥材,源源不斷地運輸到京城。
甚至有人說,草到祁州方成藥,藥經喻門始生香。
若哪種藥材背后
沒有喻家的姓名,一定銷路艱難,最后只能淪為野草。
雖然沈遙凌因著上一世的芥蒂無論如何不想再與醫藥世家沾邊,但實則,他們的存在無所不在,是很難完全避開的。
沈遙凌只糾結一瞬,還是提步進了一間醫館。
隔著廊柱,沈遙凌進去后并未看清后面坐診的醫師。
她徑自走到藥柜前,對著藥材簽自個兒琢磨著要開什么方子,余光瞥見不遠處有幾個人縮成一團,穿著有些破爛的紙裘,依偎著彼此挨坐著。
像是鄉下農戶,仔細看去,應是一家二口。
被抱在中間的孩童雙頰泛紅唇色枯白,是生病的模樣。
沈遙凌擔心他們是第一回到京城,不曉得看病的規矩,在錯誤的地方枯等。
便走過去提醒道“大娘,排隊得去里邊兒排。給醫師看過后,再拿著方子來這里抓藥的。”
大半張臉埋在頭巾里的婦人聞聲,抬起頭茫然地尋了會兒人聲,枯槁的眸子半晌定到她身上,遲滯地笑笑,露出上下兩排四顆色澤渾濁的牙齒,和干裂流血的內唇。
這絕對不止等了一時半會兒了。
沈遙凌左右看了看,更彎下腰些指著角落里一個鐵桶,放慢語速對那位大娘說“那里有熱茶,拿個碗來,可以接著喝,不要錢。”
大約是看她湊近,大娘面上竟露出一絲羞窘,手迅速地理了理頭巾,指了指自己的孩子,又快速地擺擺手。
“他不喝,不喝。”
沈遙凌頓住。
她其實是想叫那位大娘去喝口熱茶,但對方心中只記著孩子。
這口音聽著,并不像是太遠的鄉下。
按理說,勤勞的農戶雜務繁多,都恨不得把一刻掰作兩半花。
若不是去很遠的地方看病,大多都放不下家中的事務,想要早早地看完,回去接著忙灶臺、撿柴火,怎會愿意耽擱在這里白等
沈遙凌還想說些什么,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道高聲,“沒人了沒人收攤”
這聲音有些熟悉。
沈遙凌走進內堂,果然看見桌邊坐著的,是賀武賀金兩兄弟。
醫塾會允許部分通過考校的學子到醫館中做見習,按照尋常醫師的酬勞算工錢,一日結一次,大概也有個兩二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