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昨天碰上了寧公子。”
“說真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那樣的架勢。嗬,我從前還道寧公子嚇人,昨天才知道,誰比得上禁軍嚇人啊”
安桉叫道“你不知道昨天我們有多擔心你遙遙還想去求禁軍放了你呢。”
沈遙凌哭笑不得“我沒有。我只是想問問情況而已,后來、后來問不到,我也就走了。”
幾人對她說的話絲毫沒有懷疑,嘰嘰喳喳、又比又劃地討論了一番昨日的可怕景象,沈遙凌靜靜地聽了一會兒,才問“你昨天為什么會去那里”
“唉,說來話長。”王杰嘆了口氣,方才還精神百倍,這會兒又蔫蔫兒地坐下了,“我替兄長去接個東西,結果莫名其妙聽見一陣大喊聲,正想跑出去看熱鬧,結果就被扣下了。”
“我就知道你那兄長不是東西”李達憤憤不平,仍然對昨日王將軍的態度耿耿于懷,“果然就是他坑的你。”
“并不是誰坑的我。”王杰無力道,“不能怪兄長,我只是倒霉而已。其實,是我自己想去的。”
李達不解。好不容易冬休,偷著玩都來不及,怎么會想著去幫人跑腿干雜活
王杰訕訕地撓了撓太陽穴。
低聲道,“你們都知道的,我,我只是王家的庶子。”
李萼猶豫一會兒,輕輕地點點頭,其他人都沒說話。
王杰澀然道“我們家如今都是哥哥當家,風頭都是哥哥掙來的,離了哥哥,我其實什么也不是。”
李達似是想說什么,王杰卻沒看他,接著道。
“父親已經不在了,主母體弱不問俗事,哥哥從前常年在外帶兵,家中只有我與幾個姊妹,感受并不真切,我一直當自己是王家的小少爺,從不覺得身為庶子是什么丟人的事。”
“直到前些年兄長回來了,我家門庭前走動的人突然多了起來,什么族人、師友熱鬧得不得了。我那時才知道,原來王家從前的清靜,并不是因為父親逝世、家中只有婦孺幼小,不便打擾。而是因為,他們從來沒把我和其他姊妹放在眼里
。”
“父親在時,他們只認父親。父親不在,他們只認兄長。而我們,只是王家的累贅,等到分家之后,自會甩出去罷了。”
都是意氣揚揚的少年驕友,何時見過對方這般消沉
李達忍不住心酸,想打斷這番自輕自貶的言論,王杰卻苦笑看他一眼。
“就連能夠認識你們,也是沾了哥哥的光。”
“若不是我與王大將軍還有兄弟之名,我也不能進太學。雖然最后只是被分到了堪輿館但能與你們同窗,已經值得我偷偷慶幸。”
“但是,從堪輿館結業之后呢”
王杰神情迷茫,哀愁籠著一身。
“屆時我也已經弱冠,又身無學業,理應自謀前程,再不能賴在兄長名下。若是沒了哥哥的庇護,我,我只怕淪落得稻草也不如。”
李達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搖晃幾下,聲音嘹亮。
“你在說什么胡話自立門戶就是了,怕誰不成”
王杰卻沒應話,默然半晌。
才猶豫地道“原本,我也不想說這些,怕你們嫌我市儈,更徒惹你們不高興。”
“但,事實便是如此我曾同你們說過,我有一個族姐也是從堪輿館結業的。”
沈遙凌點點頭。
魏漁身上那個“幽魂夫子”的傳言,就是從他們那里流傳下來的。
“她,她從堪輿館結業后,也想去換些職位來做做,可處處碰壁,最終只得待在家中。家中姊妹多,閑言碎語也多,我曾見過幾個姑娘圍著她轉圈,嬉嬉笑笑地叫她風水先生,族姐只是垂淚。”
“后來再也不提什么差事了,沒過多久便嫁了人,據說是在家中待不下去,匆匆嫁了的。”
沈遙凌攢緊手指。
她父親只有母親一人,她身邊除了一對雙生的兄長阿姊,其余的全是堂兄弟表姐妹,無法完全體會庶子的心情。
但王杰所說的這位族姐的經歷,卻像把小刀子正戳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