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是一半。
另一半是生疏。
他極少干這扒人墻頭的事。
更別提,還是沈遙凌的墻頭。
因他的職務之中有一項責任是替陛下盯著朝中可疑的官員。
他一直對沈家敬而遠之。
甚至連大門都不敢隨意路過。
然而現在,他確實有一件必須要告訴沈遙凌的事。
他要跟沈遙凌說,他已經和那個神像說好了。
沈遙凌之前說再也不關心他的話,不能再作數了。
今年的花箋撕了沒關系。
他們還有來年。
還有以后的很多很多年。
他必須要盡快見到沈遙凌才行。
眼前的院墻不高,寧澹卻頗費了些時間。
酒醉之中,難免有些眩暈恍惚,天旋地轉。
透著些許光芒的蒼穹像是一粒未開好的玉石,只有一邊隱隱透著白,另一大半仍沉在蒙昧里。
寧澹眼前模糊,曖昧光線中差點找不到自己的手在哪。
這種滋味極不適應,他想坐下來緩一緩。
于是騎在高墻上,吹了會兒風。
晨風清朗,四周皆空。
他心中也如同裝了一只紙鳶,被風吹得鼓起,撐住整個胸腔,飄飄蕩蕩地飛在空中。
一股緩慢堆疊的玄覺從肺腑蔓延到喉嚨口,倏地又直灌到腳底。
他腦袋里一陣陣地發軟,一時似乎很清明,一時又很混沌。
多出了許多畫面,仿佛醉夢,難以辨別。
在他眼前走馬觀花,看完了,很熟悉,卻又有些陌生。
風太急,掠奪了呼吸。
悶得發緊,喉嚨滯澀,胸口悶痛,到處都不適。
寧澹緊緊按著太陽穴,仍沒反應過來是哪里不對勁。
隔壁的院子里,似乎也有人覺得悶,打開窗正透氣。
窗沿上撐上來一雙手肘,那是個姑娘,雙手托著臉頰,撐在窗沿發呆。
寧澹下意識看過去,看見一張柔軟精巧的側臉。
映著半明未明的天光,似乎散著夜曇一樣的香氣。
寧澹把人看清了,就習慣性地喊她“乖乖。”
這個稱呼一出口,心里忽然地亂了。
像是被一顆石子砸碎了心湖,漣漪頻起,帶著震驚,也帶著柔情。
仿佛心底有個他自己的聲音在跟他質問,你瘋了,你怎么這么叫。
不對嗎
寧澹警惕地心弦微微繃緊。
是他喊得不對嗎
這怪異的直覺讓他著急地改口。
換成“囡囡”。
又換成“王妃”。
嘀咕著出口,混亂地糅在唇邊,低低的聲音被風卷走。
并未被旁人察覺。
怎么還是不對。
寧澹半邊心神都被假酒醉暈了,思考得慢慢的。
他在嘴邊撿了幾個最順口的稱呼喊了,心底那個自己仍不滿意。
氣急敗壞地指責他癲狂。
寧澹愁悶地蹙眉。
想不明白了,求助地看向沈遙凌。
沈遙凌也注視著他。
他腦子里仍沒想明白,胸口突突跳著,咚咚響得劇烈,心腔自作主張地要破開胸膛往下撲去。
仿佛有半根繩子在她那頭,要把他直直地牽過去。
沈遙凌一直緊盯著那邊的動靜,等寧澹爬上墻頭后,自然也看到了他。
“”
她默然無語。
怎么會是寧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