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必照顧優等生的自尊心,連聲音都不讓出,她快憋得只進氣不出氣了。
那時冉尋沒有注意到她的話會刺傷人。有私家車的話,誰會坐班車。
她只是覺得,有苦同甘,她想盡力變得甜一點,討游紓俞的喜歡。
李淑平在離嘉平有一定距離的小鎮高中工作,教物理,頭發花白但精神矍鑠。初次見冉尋,老人笑瞇瞇的,手掌心很熱,親昵拉著她談了好一陣的話。
“小俞第一次帶朋友來我這里,你們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呀。”
冉尋認真點頭,拉著游紓俞的手,鄭重地在奶奶面前許諾。卻在老人看不見的角落里,手指滑進游紓俞的指縫里,扣得很緊。
那個夏日,游紓俞幫李淑平打下手,也接一些鎮子里的家教,賺取微薄補課費。
偶爾得空了,家里也沒人在,吱呀破舊的老式木板門一鎖,冉尋便攬著初出茅廬的“小游老師”做朋友,聯絡感情。
蟬鳴延長成線,熱浪依舊翻涌成海,時間仿佛落入極限求導法的圈套中,無限趨長、趨于靜止。
冉尋躺在游紓俞的臂彎里,鼻息間的香味很好聞,是昨晚對方用過的沐浴露味道,清冷馥郁,她埋進柔軟里吸了很久。
“如果有機會,真想和小游老師做鄰居。”她用補習班孩子的口吻撒嬌耍賴。
“要姐姐給我補習物化生,還要奶奶的小餛飩。”
游紓俞的耳廓這時便會飛速粉起來,發著燙,那層冷冰冰的殼也融化了。
嘗一嘗,小游老師的構造原來是虛張聲勢的苦苦巧克力外殼,里面是甜的棉花糖芯。
她推冉尋的肩膀,喊她的名字時咬字特別,“冉尋,別你起來說。”
未免太不經逗。
冉尋貪心地交流了更多次感情,直到晚餐吃李淑平的餛飩時,她發覺游紓俞的手竟然在抖。
對方穿著合體的白襯衫,扣子系到最上一顆,秉持著“食不言”的宗旨,沉默正經,在被奶奶問到她們下午都做了什么時,平靜回答
“幫小尋補習高數。”
好好的聯絡感情成了補習高數,冉尋乖乖點頭,“是的。”
她學習到很多。果然是生物系專業第一的好學生,對人體奧秘熟稔于心,手把手教她該怎么做。
這是第一次,游紓俞帶冉尋回家,也縱容她的所有。
日后還有第二次、第三次,很多很多次。但冉尋之后記得的只有最后那一次。
還是那張帶了些時間磨損的餐桌,李淑平不在,游紓俞便不再繼續裝下去。
她雙手交疊,認真的時候讓人不由被她的眼睛吸引,乖乖聽下去。
盡管說的話悖冉尋心意。
她說“冉尋,快要畢業了。”
“我們真的不太合適。”
盛夏像一支陡然打翻在地的巧克力甜筒,滿地狼藉,草草收場。滿心期待滾落進泥土,失重感讓人喘不上氣。
冉尋從浴缸中坐起來,骨頭泡得酥軟。
才發覺,剛才只不過是疲憊時無心回憶起的往事。
她懶懶地擦干自己,裹上浴袍,出浴室,開了空調,22度,存心讓剛剛的燥熱錯覺消散殆盡。
回憶太多,不太利于睡眠。
房門篤篤響起。
睡了一覺,意識恍惚,還以為是在國外獨居公寓,點的夜宵到了。冉尋將濕發挽成低垂的丸子,用德語隔門回應“您放在門邊就行,謝謝。”
走廊里靜了許久。
冉尋也后知后覺,現在是在華國。她懊惱抿了一下唇,心道怪不禮貌的,去看貓眼。
竟是游紓俞。
女人姿態端正,穿著款式簡單的深藍家居服,腰間細帶勾勒出婀娜腰身。墨發未亂,仍是剛才她們車庫時偶遇的模樣。
她靜靜注視冉尋這邊的方向,手里面還提著什么。
一個小食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