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咕嘟”
灶臺上的奶鍋里煮著什么東西,水汽升騰,掀起鍋蓋時發出叮當的響聲。
隨著霧氣一起從鍋中溢出的,還有米粥的香味。
晝光融融,從四格窗外緩慢地流瀉進屋,落在床上的青年臉龐上,越發將那張臉顯得白皙動人。
那張臉算不上多么絕色,五官單拎出來稍顯寡淡,可組合到一起卻恰好好處的賞心悅目,如同蘇州園林一般,氣質溫和清雋,絕對稱得上一副好相貌。
陽光駐留在他的臉頰,照透了發絲和眼睫。
這樣透亮的光似乎攪擾了他的睡眠,青年卷而翹的眼睫微微翕動了一會兒,終于從昏黑的夢境中清醒過來。
幾乎是剎那,空氣中漂浮著的小米粥香氣占領了全部的嗅覺,
簡青垂著眸,望著并不熟悉的家具陳設愣怔兩秒,視線之中隨即闖進一個身影
柏歲今日換了一件休閑衫,袖口被卷到小臂處,露出蒼白而有力的一截手臂。戴著那副銀絲眼鏡,耀眼的陽光在鏡片上反射,某一瞬間,簡青甚至看不清他的眼睛。
見到簡青醒來,他表現得很愉快“晨安。今天還是周日,我想沒什么必要的事情需要做,所以我就沒有叫醒你。”
簡青稀里糊涂地坐了起來,按照他的指示又走了兩步,和他對著坐在餐桌前。
柏歲盛了一碗小米粥,趕他去洗漱“還燙著,可以再等等。”
簡青終于從剛剛醒來的迷蒙狀態中掙脫出來“等一下我為什么在這里”
柏歲不理他,塞給簡青一次性洗漱用具,輕聲解釋“昨天夜里,聽見你那邊有奇怪的動靜,還以為是窗戶再次掉下來了,所以出門看了看。”
他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鏡,語氣淡淡,十分平和“是小鬼。我略懂一些法術,又覺得你一個人待在家里不放心,所以沒有經過同意,就直接把你帶回家了,抱歉。”
簡青眼前一亮,捕捉到了關鍵詞句“你會法術”
柏歲很謙虛“半路出家,只是皮毛。”
簡青頓時不管他為什么會注意到外面的動靜了,效率極高的洗漱好,隨即坐到餐桌前。
柏歲先他一步,嫻熟地布好餐桌“手藝不精,見笑。”
簡青其實對吃食沒什么很高的需求,他現在專注的是另外一件事
“剛剛柏老師說的,略通法術,是到了一個什么程度呢”簡青開門見山,“實不相瞞,在這里撞邪的概率很高。幾乎到了一個人人自危的地步,除卻還未成年的小朋友容易幸免遇難之外,傷亡率居高不下。”
柏歲表現得很是自然,看不出有任何藏私的趨勢,一邊給簡青夾著小菜,一邊慢條斯理地回答“其實我并沒有很精通,因為不是家學,家人也并不同意我接觸通靈的的東西,只是半路出家,所以略懂皮毛。”
他說罷,略帶興味地垂下眸,讓長長的眼睫向下斂住色
澤濃深的眼珠,意有所指道“如果簡老師需要我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我也愿意效勞”
“不,不是這個。”簡青很快否決,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淡淡的粉,像是因為過分激動,語速都放得極快,“我想問的是另一件事情。”
這個答復出乎了柏歲的意料,他微微抬起眸,黑色的眼珠一動不動地看著面前的青年“什么”
簡青像是害怕被什么東西聽見,即使在白天的房屋內,他也仍然保持著十成十的戒心“你懂驅邪嗎”
柏歲布菜的手頓了一下,仍然望著他“驅邪”
“對,驅邪。”簡青壓低聲音,“不是小鬼小怪的邪,是另一種”
柏歲表情微妙地停頓下來,搶在簡青下一句之前,打斷了他“抱歉。”
他重新垂下眼,目光落在淡黃色的小米粥上“我沒有那么神通廣大。”
驅邪。
驅哪門子邪能夠被簡青稱作“邪物”、一直纏在他身邊的,除卻謝關山之外,還有什么
祂的信徒,祂的愛人,祂憐憫目光注視下的人,迫不及待地想從祂的保護或者說是桎梏中脫身。
迫不及待到了這種地步,竟然向一個才見了兩次面的陌生男人求救。
就像溺水的人看見了救命稻草,就像干渴的人看見了春雨甘露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