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體內的靈氣開始正常運轉,丹藥也逐漸發揮效用之后,他在睡夢中的神情逐漸輕松了許多,額上也不再冒冷汗了。
顏浣月這才燃了一支安魂香,為防他在中途醒來,又掐訣施咒令他足以多昏睡一會兒。
對于她施加在他身上的法訣,裴暄之昏沉得徹底,倒也毫無抵抗意識。
顏浣月手伸進蓋在他身上斗篷,摸索著將他雙手解開,幫他把手上的泥土用靈液洗干凈,又給手上傷處上了藥。
而后重新將他的雙手放回去綁了起來,徑自起身出去,在山中探看了一番。
除了見到一具半的尸首,就再也沒看見什么。
她未在此地多做停留,帶著小黑匣御劍往附近的城鎮去。
血從傅銀環被釘住的腕間滴滴答答往下落,他被束縛在角落里,靜靜地打量著不遠處橫躺著的人。
魅妖的容色自不必多說,只是尚且年少。
前世他見裴暄之的最后一面,是天衍宗幽暗的刑堂之內。
早已過了弱冠之年的裴暄之坐在他面前的高椅上,一身雪衣流映著燭火微光,手上輕輕拈著一個白瓷藥瓶,略一抬眸,淡淡地說道
“這藥的材料你是如何得來的”
吱吱吱,吱吱吱
胖老鼠又好奇地湊到昏睡的裴暄之身邊,傅銀環在心底暗暗催促著,去咬斷他的脖頸吧。
可那胖老鼠像是嗅到了什么危險一般轉身就跑。
沒一會兒,顏浣月從外面進來,給老鼠放了點兒吃的,又俯身將裴暄之抱了出去,不曾多看傅銀環一眼。
裴暄之閉著眼睛,鼻尖縈繞著顏浣月身上的馨香。
她冰冷的指尖隔著衣裳輕輕劃過他腹部,時輕時重地描畫著一道他熟悉的符篆。
他微微顫抖著,感受著那磨人的描畫,預測著她一筆一劃將會抵達何處。
可最終那幾次始終沒有到來。
她每次剛剛描畫到下腹處,就無情地又重新從頭開始勾描,一次又一次,無盡堆積與期待之下得來的都是一場空。
他不知道想要什么,卻分明清楚沒有得到全部。
他仰起脖頸,修長十指攥緊身下被褥,喉結上下滾動著,強行壓抑著淚意,嗚咽著說道“浣月姐姐寫完好不好寫完好不好”
“裴師弟寫什么”
裴暄之的夢戛然而止,似被北風突然
折斷的枯枝。
他忽地睜開眼,正是黃昏時分,窗外風卷著雪呼嘯而過。
屋里燒著炭火,暖和馨香。
他身上蓋了兩層被子,壓得他身上有些發悶,腰腿處隱隱有一陣一陣的麻意蕩來。
顏浣月正端著碗冒著熱氣的粥立在他床邊,滿臉疑惑地問道“你方才模模糊糊地說要寫什么”
裴暄之眨著一雙漾著春水的眼眸錯開視線,咳嗽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沒什么,夢到在抄書而已。”
顏浣月輕輕攪著碗里熱氣騰騰的粥,不甚在意地說道“如今還有傷在身就別想了,將來回去有抄不盡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