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扶楚不是蕭霽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性子,在摸清之前,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于是朝露就坐在原處干瞪眼,等著對方先開口說些什么。
但是等了許久,他都沒有說話。
朝露沒忍住,偷偷瞥了他一眼,卻見江扶楚也正坐在原處,呆呆地盯著面前飄落的桂花,目光有些散。
察覺到她看了過來,他才回過神,道了一句“抱歉,我”
朝露察覺到他欲言又止,隱約猜出了些他想說的話,便嘗試著道“師兄放心,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這樣脆弱的、不堪的、痛苦的往事,想必是不愿意攤于人前的罷。
果然,江扶楚輕輕地松了口氣,答道“嗯。”
朝露終于找到了話題,于是貼心地繼續“不知道我是怎么進入到”
“個中緣由,我也不清楚,”江扶楚低聲回道,聲音微啞,“昨日我舊傷復發,一時失控,不知怎么把你卷了進來。縱然我召來佩劍解了自己的禁制,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叫你受驚了。”
言語之間竟頗有歉意。
朝露沒料到他這個反應,也沒料到他竟成了這樣的性子,受寵若驚“我本是來道謝的,結果誤打誤撞上了山頂,師兄不怪我就好。”
江扶楚往桌上的兩包糖看了一眼,道“我說過,舉手之勞,不必言謝。如今我已解了深淵與冰池的禁制,山路已通,我便不送了。”
“這些你也帶回去罷,我不喜甜食,費心了。”
他怎么不喜歡吃甜了
不對,等等,他剛剛是在下逐客令
沒有問她看見了什么,沒有多解釋一句,也不深究她說的“不會告訴別人”是真是假,就這么下了逐客令
若說先前聽見他在桃林中吹笙時,朝露還以為江扶楚對她有一點點不同,如今她卻突然發覺,那種“疏離感”并不是她的錯覺江扶楚只是習慣了如此對人。
他言語客氣、舉止有禮,會在遇見任何人有麻煩時力所能及的幫助,這全是出于禮貌,一點私心都不帶。
如今連事涉自身,他都無意同人解釋,更不深談。
朝露幾乎可以想象,倘若她不小心跌進的是蕭霽的夢境,對方或威逼利誘、或憤怒羞赧,今后必定與她產生千絲萬縷的后續聯系。
可江扶楚此時請她下山,就是根本無意與她產生一絲關系。
她敢打賭,說不定江扶楚都不記得她叫什么名字。
朝露站起身,手指從扎糖的細麻繩上掠過,最后還是沒有拿起來。她慢吞吞地應了一聲,轉身欲走,忽然又轉過頭來“師兄,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嗎”
江扶楚怔了一下,目光閃爍,卻沒有說話。
果然。
朝露在心中暗嘆了一句,有些無奈地重復道“我叫朝露,朝陽的朝,露水的露。”
原以為他應該比蕭霽更好攻略些,可他怎么長成了這樣的薄涼性子。
好在這涼薄還算善意,朝露便繼續開口,問出了她十分好奇的問題“那日我聽蕭師兄喚你懷,這是師兄的大名嗎”
這次她終于在江扶楚如冰山般平靜冷漠的表情中看出了裂痕,他應該十分抗拒這個問題,卻還是耐著性子回答“舊日所用,如今已然丟棄了。”
他“騰”地一聲站起來,手指摸到了腰上的佩劍,不安地摩挲了兩下“師妹若無事,還是快些下山去罷,我如今神思倦怠,恐怕沒法陪你說話了。”
朝露眼尖地瞧見了他的佩劍“常寂”,心中一凜,決定見好就收“那師兄,我先走了,日后再見。”
江扶楚在她身后道“你的糖。”
朝露隨意地擺了擺手“既然送來了,哪有帶回去的道理,師兄若是不喜歡,就丟掉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