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得到回應,男人又閑聊似的,“微波爐里還有熱好的培根三明治和千層面,是你的杰森為你準備的餓不餓,需要我幫你拿出來嗎”
他肆無忌憚地提及獨屬于她和杰森之間的事,入侵私密情感關系,讓她有些反感。她熟悉杰森,熟悉到如果他變成一根肋骨嵌進她的身體,她的血肉便不會出現任何排異反應地接納然而卻有個陌生人頂替了這份熟悉闖進來,將肋骨鋒利的斷面、扎入她柔軟的臟器。
得想辦法逃脫。
趁著他偏首朝向廚房,她飛快叼住盥洗臺格間上的修眉刀,轉臉劃過他近在咫尺的胸口,被輕易擋開。但是沒關系,只是幌子,真正目的是格擋時那一隙的卸力,讓她得以掙出一只手,抖著指尖,胡亂抓起化妝臺上的瓶瓶罐罐往后砸,隨后不顧一切跑出浴室。
暴雨嘩啦啦擊打著公寓,激起滅世洪水的驚濤駭浪,視線在黑暗中搖曳不穩模擬溺水,唯一逃生口在不遠處的大門。雖然裸奔出門有違反城市治安管理法,但比起跟一個陌生同位體善惡與否的概率賭博,被拘留附帶社死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即將摸到門把時被猛地一絆,在地毯上狼狽地崴倒成一團,罪魁禍首是一條瞬間發射纏住腳踝的繩索。抬首看見浴室里走出來的人影,工裝褲包裹形狀有力的小腿邁著一字貓步,像貓科猛獸爪掌踩過灌叢逼近獵物,每一條肌肉都流淌過瀕臨爆發的壓抑感。暖光和朦朧霧氣的浴室不適合他,黑暗終于析出那雙眼睛里令人毛骨悚然的幽綠,她恍悟這個人似乎從一開始就處于某種情緒亢奮、欲望過激的狀態里,也終于被恐懼真切地攫住。
他在她面前單膝蹲下,她蜷起腿往后退,被捉著腳踝重重拖回那片陰影。粗糙地毯摩挲后背生癢,她抓皺了地毯,盡量找回呼吸問“你到底想做什么”
“噓。”他握著她的足腕,手掌整個圈住,故作好心地用拇指輕輕揉按那里崴倒時扯疼的肌肉,“如果我是你,就不會試圖逃跑,而是會選擇更合適的待客之道。”
他頓了頓,低頭見她反復抿唇,似乎把一句“不請自來也算客人嗎”從舌尖撤回,組織語言試著跟他溝通,“你有什么需求是想回到自己的世界嗎我可以想辦法幫你,但你得先放開我才能”
雨聲沖淡嗓音,他聽得不大認真,更多在端詳掌心扣著的踝骨。她的小腿纖細,略微蜷著,繃緊時拉伸出琴弓的線條,有點像羊的脛部。潔白柔軟、淋得濕漉漉的小羊。窗外流淌的萬千雨水絲絳映在皮膚上,湊近能嗅到膚表熱氣蒸出的芬芳,剛才她親他時他就聞到了,仿佛即將跌入腐植層的沉甸蜜果,甜的,有點鐵銹血腥,很微妙很誘人。
“回到自己的世界噢,我是該回去。”他回神輕笑起,撿了聽見的詞匯即興發揮,“我的世界里還有一堆爛攤子等著收拾呢。十小時前韋恩集團研發分部科德企業被一家來自德國的公司惡意收購,如果你不清楚科德企業是干什么的,把它當成老頭子的蝙蝠玩具供貨庫就行。所以這件事導致后果就是老頭子的私人小玩具極有可能會批發泄露,流向瘋子、雇傭兵、政府、恐怖分子或隨便什么垃圾手中。自由貿易嘛。”
嗓音透著輕哂“至于我為什么這么做,不只是為了給老頭添點堵技術后援是蝙蝠俠的重要助力之一,想要擊潰他,分步驟肢解會是個好主意。”
怔愣神色倒映著,他的雙眼里有什么黑色的東西掏出來,像月球丟失的瞳仁,自顧自的聊侃繼續“至于對待哥譚黒幫那些渣滓就沒必要照顧得無微不至,恐懼是合適的鞭撻手段,同伙的尸體會讓他們唇亡齒寒。如果你經常殺人,你會發現處理尸體比單純地扣動扳機麻煩多了,骨頭樞紐和筋絡韌帶不太好砍,最好用電鋸或者重型鍘刀所以這花了我近兩個小時。”
“你的杰森有沒有告訴過你這些”他問,“我就是你這個世界的,是你好男友過去的樣子。”
她微怔地望著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孔,忽然明白一開始她潛意識里是覺得這人像迪克描述中杰森剛復活那會兒的模樣。杰森死過,眾所周知,但他復活歸來與布魯斯發生最激烈沖突的那段少有人能語焉其詳。如今卻有舊日亡靈爬出墳塋,在她耳邊喁喁低語,吐露秘辛。
“所以杰森也沒告訴你,”頸膚能感受到對方的嘴唇正惡劣挑起,不知是發怒還是發笑,“他從來不是什么好東西。”
要反抗太遲了,或者說自她踏入這座被鳩占鵲巢的公寓,所有逃離機會都只是對方故意放下的餌。手掌扣住后腦,全然俯低咬住嘴唇,抵抗的力氣聊勝于無。傾盆暴雨將世界沖塌成只有方寸立足之地的島嶼,落雷閃電是電影切幕瞬間的亮白,拓出地毯上的剪影,沒摘手套的手指深深埋進發絲,將她上半身壓成因承受積雪而后折的綠植,被迫仰面接受上方粗魯直白的吻,以及蓬勃到具有進攻性的生命力。
杰森外來的那個,必須承認他一開始就想這么做。
起初掉進這間公寓像個笑話,命運女神編錯了紡錘線,讓壯漢版愛麗絲誤入未來版童話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