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這會兒,李躋亦是饑餓、疲倦不已,恨不得在廉頗軍中吃飽喝足后美美歇上一覺,但考慮到趙王何還在雞澤境內,他縱使再累再困,也只能咬牙堅持。
倒不如說他對趙王何有多少忠誠,他只不過是為了邀功罷了——功勞就在眼前,若他傻傻地將其放過,那他也不配作為李兌的嫡子了。
于是在雙方商議定之后,李躋胡亂吃了些廉頗軍中的干糧,喝了幾口水,旋即便帶著五百兵卒再次返回雞澤境內,將趙王何、信期、陽文君趙豹、趙平等人都接了出來,與廉頗匯合。
曾記得,當信期與陽文君趙豹保護著趙王何逃入雞澤時,身邊尚有兩千余士卒,然而只不過短短六七日工夫,待趙王何等人此番再走出雞澤時,身邊卻只剩下寥寥三四百士卒,且這些士卒無不面黃肌瘦、虛弱不堪。
其余的士卒,除了被雞澤境內的沼澤吞沒,死不見尸,或者因為食用了有毒的野物與飲水中毒而死,就是在被逼無奈投降了公子章一方。
而相比較這些士卒的悲慘遭遇,趙王何所經歷的折磨,算是這些人當中最輕的,畢竟忠心耿耿的信期自然不會短缺了趙王何的食物與飲水,那些僥幸在沼澤地帶捕捉上的野味,在讓士卒試毒之后大多留給了趙王何,且趙王何的飲水,信期亦專門囑咐百名士卒采集露水。
相比較忍饑挨餓,趙王何更多的,還是受到了內心方面的沉重打擊。
比如肥義的事,比如蒙仲的事,再比如趙主父與公子章等等。
正因為這些打擊,雖然趙王何這些日子并未短缺食物與飲水,但乍一看還是顯得精神萎靡。
“臣乃奉陽君麾下行司馬廉頗,拜見君上。”
當日傍晚前后,待趙王何眾人逃離雞澤,與廉頗匯合之后,廉頗親自前來拜見趙王何。
“此番多虧卿了……”趙王何點點頭,用感激的目光看著廉頗。
可能是為了表達心中的感激,也可能是為了拉攏廉頗,李躋在旁提及了廉頗昨晚的赫赫戰功:“君上,您恐怕不知,昨日廉司馬夜襲胡潛、彭質那兩個叛將的營寨,以寡破眾,親手斬殺了胡潛,且重傷了彭質……”
聽到這一番話,趙王何心中很是驚訝,驚訝說道:“奉陽君麾下,竟也有這等年輕的猛士。”
說罷,他上下打量著廉頗。
說實話,廉頗今年二十九歲,雖然正處于人的巔峰時期,姑且也算得上是年輕少壯的將領,但這也要分跟誰比。
如果跟陽文君趙豹那些人比,廉頗自然是年輕,但若是跟另外一位——跟趙王何因為“年輕”這個詞而聯想到的蒙仲相比,廉頗就談不上什么年輕了。
『蒙仲……』
一想到蒙仲,趙王何的心便不由得沉了下來,甚至于有些隱隱作痛。
蒙仲與他年紀相同,且二人聊得頗為投機,再加上趙相肥義此前的舉薦,這使得趙王何一度將蒙仲視為自己將來的肱骨近派——用肥義的話說,待他老死后,蒙仲將會接替他,抗衡來自安平君趙成、奉陽君李兌等舊貴族派的壓力。
然而沙丘事變的當日,在那日的深夜,蒙仲回覆信期時那冷漠的言辭與態度,卻讓趙王何感到深深的失望,甚至于,隱隱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
想到此事,趙王何對于自己逃出生天的歡喜,亦不禁減淡了幾分。
最終,趙王何勉強擠出幾分笑容對廉頗說道:“廉卿,寡人會記得你的功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