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他對蒙仲并無惡感,甚至于最初的時候,他也很欣賞蒙仲的才能,只可惜彼此立場不同,他代表著趙國舊貴族勢力的利益,而蒙仲當時,則在趙王何與趙主父之間搖擺,且最終還是倒向了對其有恩的趙主父,以至于他與蒙仲成為了敵人。
他朝著蒙仲拱了拱手,問候道:“好久不見了,蒙司馬。”
這一聲蒙司馬,讓蒙仲不禁有些恍惚,甚至于回憶起了他當初在趙國時的經歷,只見他神色復雜地看著李兌,半響后亦抱了抱拳:“奉陽君。”
對于奉陽君李兌,蒙仲既有怨恨,又有感激。
怨恨的,當然是因為李兌與趙成是當初逼死趙主父的主要兇手,至于感激,則是因為當初沙丘宮變后,李兌并未對他們檀衛軍、信衛軍趕盡殺絕,也不曾像蒙仲當時所認為的那樣,用“公子趙章余黨”的叛逆名義來通緝他們,這也正是當年向繚、樂續等人在逃亡途中不幸染病,在趙國又逗留了幾個月,然而最終卻能安然無恙返回宋國的原因。
可以說,無論是李兌當時是看在趙王何的面子上,還是看在宋國的面子,他在當時確實是手下留情了,放過了蒙仲等一干協助公子趙章叛亂的“叛將”。
當然了,也正因為這,蒙仲今日看到李兌,還會帶著幾分尊重稱呼一聲奉陽君,而不是直呼其名。
在凝視了李兌片刻后,蒙仲便代為介紹身邊的司馬錯:“這位,便是秦國的司馬國尉。……國尉,這位便是趙國的奉陽君。”
聽到蒙仲介紹,司馬錯與李兌相互見了禮,此時,李兌看著四周便問道:“何以不見翟大司馬?”
蒙仲想了想說道:“大司馬……唔,身體有些不適,是故命國尉與在下出面,與奉陽君會見。”
聽到這話,李兌的表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
畢竟據他昨日前往魏營的使者所言,翟章的身體可是好得不得了,當時還跟另外一人在帳內喝酒作樂,你今日卻告訴我翟章身體不適?
不過李兌多少也猜得到,翟章多半是不想見他,畢竟二人作為魏趙兩國的駐軍將領,以往自然少不了發生摩擦,那李兌可以做到與敵人談笑風生,但翟章的脾氣,傳聞他跟前河東守公孫喜都有矛盾,彼此老死不相往來,又豈會對他國的敵將好臉色看?
一想到翟章若是來了,或有可能對自己冷嘲熱諷,李兌一點也不介意翟章的失約。
只見在沉吟了片刻后,李兌率先說道:“此番秦魏兩國聯合派兵增援宋國,還是以這樣的大陣仗,著實出乎我等的意料……”
不得不說,他至今都難以想象秦魏兩國居然會聯合起來,明明近幾年兩國還打得不可開交。
聽到李兌這話,司馬錯便笑著說道:“我大秦素來重情重義,宋國乃是我大秦的盟國,我大秦自然不會坐視宋國被齊國吞并……傳聞今齊國的君主田地,殘暴不仁,致使臣民怨恨,貴國親近齊國而疏遠我大秦,誠乃不智之舉。”
奉陽君李兌勉強笑了笑,并沒有接司馬錯的話,轉而岔開話題道:“我昨日收到國內送來的消息,稱貴國的軍將白起,圍攻邯鄲,要求我趙國退出這場戰爭……今,我愿意歸還陶邑,退回趙國,然貴軍在側虎視眈眈……”說到這里,他看了一眼蒙仲,說道:“倘若貴軍能后撤五十里,我當立刻率軍撤出陶邑,徑直回國,不再協助齊國討伐宋國……”
蒙仲早已得到翟章與司馬錯二人的默許,自然能做的了主,在聽完李兌的話后,他抱拳說道:“國尉與在下,皆有各自王命在身,王命令我等增援宋國,與貴軍作戰,我等不敢違抗。不過,倘若奉陽君果真歸還一座完好無損的陶邑,我秦魏聯軍可以后撤五十里……”
李兌微微點頭,畢竟他也不指望秦魏聯軍徹底放棄追殺他們。
或者干脆說,他根本不信秦魏聯軍會放棄追擊他們。
“好!貴軍幾時后撤至五十里外,在下幾時歸還陶邑,立刻率軍回國。”
“完好無損的陶邑。”蒙仲著重強調了完好無損這幾個字,皺眉說道:“到時候,希望莫有趙卒在撤軍前于城內搶掠……”
李兌當然明白蒙仲的顧慮,聞言說道:“蒙司馬可以放心。此番我助齊國討伐宋國,只因宋王暴虐,殘害無辜子民,恍如桀紂再世,又豈會趁機搶掠?你看我齊趙聯軍攻下陶邑后,可曾在陶邑任意殺人搶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