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公、翟大司馬,貴國從始至終盯著我大齊,為何卻姑息了宋國呢?在下認為,宋國才應該是最值得懷疑的那個吧?”田觸似笑非笑地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蒙仲淡淡說道:“在下覺得,這大概是因為宋國并沒有背叛盟友的習慣吧。是故宋國相對更值得信任。”
“……”
田觸皺了皺眉,轉頭看向蒙仲,眼眸中浮現幾分不悅之色,似乎想要發作。
可當他看清楚出言嘲諷的人乃是蒙仲后,他嘴唇微動,生生將呵斥的話又咽了回去。
對于蒙仲,他還是有些畏懼的,畢竟仔細算算,祝柯之戰、逼陽之戰、郯城之戰,他迄今為止已在蒙仲手中栽過三回,且一次比一次敗得慘,這使得他在蒙仲面前沒有多少底氣。
只見在盯著蒙仲看了片刻后,田觸忽然哂笑道:“郾城君乃是宋人,自然為宋國說話,不足以使人信服!”
“觸子這話,并未以偏概全。在下素來是就事論事,在信譽這點上,貴國確實不如宋國。……當年貴國與趙國相約共擊秦國,結果待趙國兵敗于秦國時,伺機偷襲趙國;后又與中山國結盟,意圖牽制趙國,結果待趙國攻打中山國時,又伺機進攻中山國;隨后又與燕國結盟,結果又趁燕國內亂之際,試圖吞并燕國……反觀宋國,當年趙主父初登位時,諸國詰難,趙主父聯合韓、宋兩國抗擊諸國,自此之后三十余年,趙宋兩國邦交穩固,從未有過一次交惡……這信譽,是否是勝過貴國?”
田觸聽得滿臉陰沉,冷冷地反駁道:“我聽說郾城君乃是章子的師弟,既然如此,應當知曉章子唯一的敗績從何而來。”
章子,即田章,他此生唯一的一場敗績,即濮上之戰時被秦國的名將嬴疾所擊敗,至于原因,就在于宋**隊的突然后撤。
可以說,田章那次確實是被宋**隊背叛了,但從國與國的角度來說,宋國卻沒有背叛齊國。
這不,面對著田觸的強力反駁,蒙仲不慌不忙地說道:“我聽說,那次是齊宋兩國相約討伐魏國,魏國不敵求救于秦,秦國派來援軍,隨后宋國退兵、齊軍戰敗。……據在下所知,齊宋兩國自剔成君之后,就從未結盟,當時一起攻伐魏國,一來是利益所驅,二來只是為了報復魏國曾經對宋國的討伐,隨后待秦軍派兵救援魏國時,宋軍撤退……秦宋兩國本就是盟友,宋國不愿跟盟國的軍隊作戰,就此撤退,這有什么問題么?……這只能說明,因利益而聯合的烏合之眾,最終抵不過盟約,并且,宋國是守信的國家,在利益與信譽之間,最終選擇了信譽。”
聽到蒙仲的話,翟章、公孫豎、暴鳶等人想笑卻又不好笑,畢竟這件事牽扯到他魏國。
但話說回來,把自己的義兄田章,以及自己的故國宋國都比作因利益而結合的烏合之眾,想來這世上也只有蒙仲說這話才不至于引起雙方的反感。
“不愧是道、名、儒三家弟子,我辯不過你。”
盯著蒙仲看了數息,田觸冷笑著說了句,繼而閉著眼睛不再說話。
想想也是,打又打不過,說也說不過,他還能怎么辦?
在屋內眾人心思各異的笑容中,蒙仲亦盯著田觸看了片刻,繼而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說,宋國這次拒絕參與聯軍的做法,其實蒙仲也感覺有點奇怪,但他并不認為宋國與秦國有什么私底下的約定,畢竟在秦國與魏國之間,宋國肯定是支持魏國的,其中的利害,當初他在馳援宋國時,就已經跟宋王偃以及他義兄惠盎說得很清楚,并且在他講述利害之前,宋王偃與惠盎就是站在魏國這邊的。
而這次宋國并未參與聯合討伐秦國的行動,他仔細想想,覺得可能有因為兩個原因。
其一,在有余地的情況下,宋國還不想跟秦國徹底撕破臉皮。
這一點無可厚非,其實中原各國都是這樣,就拿抗擊秦國態度最堅決的魏國來說,若非魏國正巧位于秦國東進中原的路線上,注定與秦國不能共存,魏國會如此堅決的抗擊秦國?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