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蒙仲點點頭,旋即又叮囑道:“順便也邀請那位晉司馬,另外……我知道竇司馬你的脾氣,莫要為難他。”
竇興聞言看了一眼蒙仲,旋即笑著點了點頭:“好,看在郾城君的面子上。”
說著,他與魏青便與蒙仲等人告別,返回軍中,引導麾下士卒在宜陽城外駐扎。
看著遠處就地駐扎的河東軍,暴鳶捋著胡須輕笑道:“居然還有人為當日伊闕之戰而質疑老弟。”
說罷,他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沒有老弟當日力挽狂瀾,此刻城外的魏韓兩軍,皆早已不復存在。”
為避免邀功嫌疑,蒙仲也不知該說什么,然而此刻蒙虎卻嘿嘿笑道:“老暴,別瞎說啊,這里頭還有咱方城軍呢。”
“哈哈哈哈……”
聽到蒙虎的打諢,暴鳶哈哈大笑。
大約一個時辰后,待竇興、魏青二人將駐扎的事宜安排妥當,便強行帶著晉鄙回到了城門這邊。
此時,蒙仲注意到晉鄙的左臉臉頰稍稍腫了一塊,他微微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正與蒙虎、華虎二人談笑自若的竇興,但最終,他還是識趣地沒有追問。
畢竟,這也是人家河東軍的內部事,他也不好干涉。
當日的傍晚,暴鳶在城內的縣府宴請了魏韓兩軍的將領,因為彼此都是當年伊闕之戰時并肩與共的老相識,自然也不會有什么見外,以至于酒宴一開始,場內的氣氛就很火熱,敬酒的敬酒,拼酒的拼酒,不一而足。
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晉鄙了,一個人坐在靠角落的位置,面色深沉地喝著悶酒。
見此,蒙仲與暴鳶打了聲招呼,端著自己的酒碗走到了晉鄙身邊,徑直在晉鄙身側坐了下來,伸手操起旁邊酒缸中的酒勺,給自己舀了一勺。
晉鄙當然不至于眼瞎到看不到蒙仲一個大活人在自己身邊坐下,皺了皺眉頭,但沒有說話。
忽然,他聽到蒙仲問道:“晉司馬……恨我?恨我害死了犀武?”
晉鄙沉默不語。
平心而論,他并不憎恨蒙仲。
畢竟像公孫豎、竇興、魏青、費恢、梁習等當年跟隨公孫喜征戰伊闕的河東魏將們,在戰后回到河東,均一致認為犀武的死與蒙仲無關。
這些位將領,那可是公孫喜的心腹愛將,倘若其中有人質疑蒙仲,晉鄙或許還難免有所胡思亂想,但這些位將領皆一致認為犀武之死與蒙仲無關,晉鄙自然也不會將公孫喜的死,歸罪于蒙仲身上。
說到底,晉鄙只是心里有些不平衡罷了。
畢竟當年那場伊闕之戰,一手提拔了他的公孫喜居然敗在秦國一個籍籍無名的將領身上,幾乎可以說是身敗名裂,反觀蒙仲,戰前不過是區區一介師帥,可最終卻成為了這場戰爭的最大功臣,就連公孫豎、竇興、魏青等人亦紛紛對此人贊不絕口,幾度表示希望蒙仲代替已故的公孫喜接任河東守的職位,這讓晉鄙感到心里不平衡。
說白了,有些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他心里不舒服罷了。
見晉鄙沒有回答自己的意思,蒙仲端著酒碗抿了一口,旋即悵然說道:“據我所知,但凡是知曉犀武歷來功績的魏人,都對犀武的戰死扼腕嘆息,我亦如此。犀武當年最大的敗因,就在于他太過于輕敵,認為秦將向壽、白起一流不足以與他抗衡,自認為勝券在握,以至于在秦軍尚未擊敗的情況下,就急著開始算計韓國的軍隊,試圖教唆韓軍與秦軍廝殺,使他麾下的軍隊能以最小的傷亡代價贏得勝利……不管你信與不信,我曾幾度勸過犀武,奈何他不肯聽從,最終把我打發到伊闕山,負責監視秦軍的異動。當時我身邊的人都很生氣,但我并不氣,只要魏軍能取得勝利,犀武怎樣對我,我并不在意。……我是宋人,自趙國斷絕了與我宋國的邦交后,魏國是唯一能庇護我宋國不受齊國威脅的盟友,我投奔魏國、在魏國出仕的目的,除了確保魏宋兩國的邦交外,亦要確保魏國依舊強盛……因私廢公害死犀武這等天下名將?這不合我前來魏國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