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就算齊國提前得知,蒙仲也不認為齊國能夠逃過這次劫難,更不認為齊國能有辦法破解這次危機,畢竟主導這次齊國危機的國家,像秦國、魏國、燕國,都有著各自堅定的戰略目的。
秦國是為了轉移魏國的注意力,魏國主要是為了示好于宋國、示好于他蒙仲,燕國則是為了報復齊國當年將其覆亡的仇恨,簡而言之,這三個國家都不是輕易會被齊國使者說服改變決定的。
刨除純粹混個臉熟的韓國,趙國是齊國唯一有機會‘策反’的國家,但在秦國、魏國、燕國三者的威脅下,趙國怎么敢在這種情況下背棄諸國、幫助趙國?
換而言之,秦魏韓趙燕五國伐齊,這已經是齊國注定的命運,縱使齊國提前一步得知這件事,也無法做出改變,因此此刻蒙仲告知田泰真相,哪怕田泰回去后立刻上稟臨淄,其實也不要緊。
主要就是這個消息由宋國這邊傳開,隱約有點利用五國聯軍的意思,名聲上不太好,再者嘛,事情未到最后,蒙仲也不沒有十足的把握——他當然更傾向于五國聯軍攻入齊國土地時,齊國才剛剛得知這件事。
想到這里,他對田泰說道:“二公子,令尊與我,多年以兄弟相稱,且我二人又同拜入孟子門下,情同手足,在涉及利害關系的事上,我不會與二公子說笑,更不會坑害你父子兄弟,相信我,回匡邑去,召集族人、聚攏邑兵,無論日后臨淄以什么名義要求你父子兄弟參戰,都莫要干涉……只要你父子兄弟幾人待在封邑不出,我可以保你匡邑田氏一族安然無恙。……其他的,恕我不能再透露更多了。”
聽著蒙仲正色的講述,田泰面色大變,他隱隱能夠聽出,他齊國即將面臨一場滅頂性的災難,否則眼前這位小叔父不會如此嚴肅地勸說他返回匡邑,好好守住匡邑,莫要參合齊國的事。
可……
看了一眼面前的蒙仲,田泰心中微動,低聲試探道:“叔父與家父多年兄弟情誼,在下自然信得過叔父,只是叔父這般言簡,實在很難令在下……您也知道,我不能因為叔父的一句話,就拋下在軍中的職務返回匡邑,除非叔父你說出什么具體來。”
“呵。”蒙仲聞言笑了笑,說道:“我已經透露地夠多了,相信以二公子的才智,多多少少也已經猜到了幾分……不錯,我可以直白的告訴二公子,齊國即將迎來一場滅頂之災,但其中具體,恕我不能再透露。畢竟這是齊王的事,與你匡邑田氏一族無關,是故,二公子也就莫要再用話套我,二公子只要記住我的勸告,便能保你匡邑田氏一族無恙。……好了,今日就到此為止吧,我也該回去了。”
說著,他站起身,此時對坐的田泰亦立刻站起身來,拱手相送:“叔父慢走。”
聽到那一聲叔父,蒙仲著實感覺有些好笑,但旋即,他好似想到了什么,回頭叮囑田泰道:“二公子,我知道你方才多番試探,是為了從我口中探聽消息好向齊王稟告,但我勸你莫要那么做,齊王田地此人,為人刻薄,記仇不記恩,你若將你一知半解的情報告知齊王,齊王必然驚怒而追問于你,介時你說不出什么緣由,反而會讓齊王記恨,甚至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因此我勸二公子還是裝作不知,先送個信給匡邑,讓你兄長做好準備,至于二公子,則在適當時候離開齊軍即可……這不是什么為了擊敗齊軍而設下的詭計,我宋國的軍隊接下來不會對齊軍發動任何的突襲,只會在齊軍大舉撤離時隨軍掩殺,請二公子務必要在齊軍大局撤離宋土前,離開軍隊。……切記、切記。”
……這種事,就這樣直白告知于我,真的好么?
田泰驚得說不出話,他感覺蒙仲似乎非常篤行他齊國的軍隊一定會從宋國的國土上倉皇撤離。
但不管怎樣,蒙仲為他著想的那份情誼,他卻也感受到了。
他拱拱手正色說道:“叔父的話,小侄記住了。”
目送著蒙仲離開,田泰懷著諸般心事返回呂邑齊營。
他剛回營中帳篷,田達便急匆匆地趕了過來,詢問道:“二公子,此次去見那蒙仲,情況如何?那真是蒙仲么?”
田泰想了想說道:“蒙仲雖與家父多年兄弟,但事實上我并未見過他,不知他真正相貌如何,不過,今日我見到的蒙仲,目測二十余歲,極具氣勢,想來應該是本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