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裴小姐身邊自有護衛,她也知道沒誰真的指望她去護送,但是她還是應了自己的諾言去尋人。
望著姜錦的背影,裴臨沒有挽留,他目光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離開之后,姜錦在路上救下了偶遇的凌霄,又與送嫁的車隊匯合,折騰了很長時間,才終于抵達范陽。
抵達范陽之后,姜錦居然又在此地見到了裴臨。
此地山匪橫行,范陽節度使張榜招人平匪患。裴臨揭榜,借了一百個人,兩個月內,范陽境內已無大的山匪割據。打完回來,他手底下的人不減反增,山匪中的可用之人也被他收攏到了麾下。
重逢那天經開春了。
裴臨騎在高頭大馬上,一身銀光甲在烈日下也讓人膽寒。
他挑眉看向姜錦,帶著臉上的自負與驕傲。
眼睛仿佛在說瞧,你可以相信我。
這一次,到底空長年歲,多吃了那么多年鹽米,認親前夜,姜錦倒沒有再為明日之事而感到惶惑不安。
只是在這樣的節點,她很難不想起上輩子的故事。
說起來,她會心許裴臨也并不奇怪。
意氣風發的少年憋著一口氣,打定了主意要建立一番大功業,他的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驕傲,偏生他就是有這個驕矜的資本。
如此傲氣的一個人,卻幾次三番為她停留,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心動。
姜錦輕嘆一聲,算作感慨。
其實她很清楚,自始至終,裴臨的性格都沒有變過,讓她心動和后來傷她最深的,本就是同一柄刀刃的正反兩面。
今夜沒有下雪,天邊掛著輪光影朦朧的月亮,姜錦本已經臥下了,又覺得月光晃眼,趿著寢鞋去拉窗簾。
窗外那棵枯樹看起來實在寂寞,姜錦抓著簾角的手一頓。
不會再有誰來,她得靠自己。
雖說裴清妍會因山匪襲擊、車隊沖散,意外被盧寶川所救,有驚無險,反生情愫。可誰又敢擔保這一世不會演變成更壞的境地,又會不會有性命之虞。
左右他們已有婚約,就算沒有這一遭,總歸也會在相處中投契的。
姜錦沒有被上輩子的經歷圈死,她這幾日打算提醒裴煥君多派人手送嫁,以保平安。這一回也不會再有什么神兵天降,她最好也能要來幾個人在身邊,無論是救凌霄、還是保全自己都方便。
姜錦想得入神,沒有聽到風中細碎的響動。她轉身闔上了簾子,將一院子清凌凌的月光關在了窗外。
她沒有發覺,檐外,有一道人影靜悄悄地停在月下。
直到聽見屋內傳來姜錦均勻而平順的呼吸聲,把自己活活蹲成了脊獸的裴臨才靜默無聲地飛身一躍,站在了窗外幾丈遠的地方。
她沒有如前世那般輾轉反側,難以成眠。
病重之后,她甚少這樣好睡。在他們同榻共眠的零星幾夜里,裴臨當然能感受到,枕邊人沒有睡著,可他問心有愧,不敢擁她入懷。
隔著密不透光的布簾遙遙望了一眼,裴臨攥緊了雙拳。
好在上蒼給了他重來的機會,他有足夠的時間,把一切危險斬滅在搖籃里。
光殺一個裴煥君滅口可遠遠不夠,她的身份始終是隱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