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垂著眼簾裝乖,并未發覺什么異樣。
她的身側,裴清妍卻好似感知到了什么,她訝異地抬起眼眸,循著那道若有似無的視線回望過去。
那位冀州來做客的裴家郎君,沉默冷峻,裴清妍一度以為他是在打量自己,可緊接著,她便發現,他眼神的落點是在她的身邊。
裴清妍稍側過臉,順著他視線的方向看向姜錦,又悄悄抬眼望向裴臨。
咦怎么感覺哪里都怪怪的裴清妍暗自思量。
一旁的姜錦沒有察覺到這些,倒不是她反應遲鈍,只是這堂前所有人的目光幾乎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多一人少一人看著她,她實在很難分辨。
有族老起頭問了她幾個有關出身的問題,關于她自己的部分,姜錦自然沒有什么好諱言的,不過她養父姜游的底細,她便無可奉告了。
裴煥君坐在僅次于主位的位置上,見狀,他出言解了圍“這孩子的父親,是我昔年在長安游學時相交的舊友,長安人士,后家道中落,他性子又孤傲清高,不肯諂媚權貴,便從長安離開了。”
裴煥君說著說著還感嘆起來了,“他性子太倔,出走后也不曾再聯系過我,這么多年了,若非”
這樣的話上輩子姜錦也聽過一回,可再聽來還是不免感慨。
她對于養父姜游此人并不了解,盡管一起生活了十余年。而如今想要感受到他的存在,竟也只能從旁人的言辭尋覓蹤跡了。
只可惜她重生回來的時候,姜游已經故去許久,否則,很多困擾了她半生的問題,或許可以直接問他。
族老又問裴煥君,“可要讓此女改姓裴,入裴氏族譜”
裴煥君拱了拱手,滿臉傷懷“姜游只此一女,收養只為庇佑,若讓她改姓從裴,反倒是我的不是。日后若有機會,還是要她承襲門庭,招攬贅婿的。”
右手的袖子好似被拽住了,姜錦微訝,側過臉看裴清妍。
感受到姜錦的視線,裴清妍被唬了一跳。她瑟縮了一下,才松開她的袖子。
姜錦壓下心底的疑惑不表,一抬頭,正好撞上裴臨投來的眼神。
這回,她沒有躲閃的意思,與他的視線坦然地在空中交匯。
時下民風開放,想到方才裴煥君所提招贅之事,姜錦承認,她是有些心動的。
只不過,日后若有招贅的機會家世出身不論,但這身形樣貌她還是要挑一挑的。
要是樣樣都遜色于眼前這位,她可不要。
想到這兒,姜錦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以裴臨的性子,若是讓他知道了,她在心里拿他和她未來的贅婿相比,只怕是要氣得吐血三升。
接下來,便是由裴煥君再同族老們推敲細節。不過認一個義女罷了,也不改姓,其實乏善可陳。
末了,姜錦卻也沒急著走,裴煥君斂了斂衣擺,站起身,見狀,問她“阿錦可是有什么事要與我說”
這個稱呼從長輩嘴里喚出來,實在是讓姜錦有些微妙的不適應,她微收下頜,道“當年家徒四壁、手無余錢,父親下葬時,我只草草置了一口薄棺”
不等姜錦說完,裴煥君便滿口應下“你且放心,我自然會派人前去,重新為他斂骨。你不必勞心,好生歇幾日,到時隨清妍一起去范陽便好。”
“多謝刺史大人,”姜錦謝過他后,又道“只是父親養育我多年,如今要為他遷墳立碑,我雖非他親女,卻如何都要在的。”
確實養育多年,不過這里也是摻了水的敘述。姜游并不會帶小兒,姜錦小時幾乎都是村里好心的嬸子你一眼我一眼照看大的。
裴煥君再勸了姜錦幾句,見她堅定得很,一點被他說動的意思都沒有,便收了聲。
他微瞇了瞇眼,若有所思道“既如此,你便跟著一起去吧,不過快去快回,不好耽擱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