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達成,姜錦卻沒急著退下,她道“我自青縣來時,一路所見流民甚多,荒僻些的地界匪患更是屢見不鮮。清妍小姐此去范陽路途遙遠,只怕危險,刺史大人請一定要多派些人手護送,以保安全。”
裴煥君像是很意外,他說道“你也不過十五六,能想到這些,說明姜游把你教得很好。”
姜錦心道,這可不是她想得多,實則是她經歷過。
事關自己親女的安危,裴煥君自然應允。話已說到,姜錦便也放下心,她行過禮,便退下了。
看著姜錦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裴煥君的眼神漸黯,叫了侍候他多年的長隨來,問道“二小姐呢”
長隨姓陳,叫陳海。陳海垂手答道“聽見您提要給姜姑娘招贅之后,二小姐就打了蔫兒,哼著氣兒就跑回自個兒院子去了。”
裴煥君皺眉,像是對這個女兒很不滿意,“那日分明與她透過底,卻還是一點都沉不住氣。陳海,你要叫那碎玉,好生得勸一勸二小姐才是。”
陳海應下,悄無聲息地出去了。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裴清妍的臉就掛不住了,她鼓著氣,把腳步踩得咚咚作響,抓了一旁案幾上的玉擺件就要往地上砸。
碎玉見了,忙不迭奔過來扶住她的手腕,連聲勸道“小姐,砸東西輕巧,一會兒砸傷了您自己,那可怎么是好啊”
這股氣不發難受,可是被攔下了又不好發作。裴清妍頓了頓,把玉擺件放下,旋即沖到里間砸她的枕頭去了。
碎玉一路小跑跟上來,她小心翼翼地問“小姐,可是方才誰惹了您了”
裴清妍心里堵得慌,連話也說不出口。
她心里陰暗的小九九根本無法同旁人言說。
原本,她以為那日父親是在暗示,可以讓姜錦替她嫁過去。裴清妍心下雖有愧疚,卻可以以此告訴自己,這是父親的意思,她最多、最多只算是順水推舟,怪不了她太多。
可是今日在堂上,當著那么多族老的面,父親卻說打算給姜錦招婿,那這么說來,是她誤解了父親的意思
她真的還要這樣做嗎裴清妍把臉埋進松軟的枕頭里,一陣茫然。
旁邊的碎玉像是猜到了什么,她細聲細氣地勸慰道“奴婢知道,小姐定然是為出嫁之事焦心。”
裴清妍終于還是忍不住了,她抬起臉,懨懨地道“碎玉,你曉得的,我根本不想嫁給那個青面獠牙的莽夫。現在現在我有機會不嫁,可我卻”
碎玉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試探性地去理她篷亂的鬢發,又說道“小姐想做什么,去做就好了呀。小姐是老爺夫人的掌上明珠,不管你做什么,就算是不嫁,難道他們還真的會苛責你嗎”
裴清妍眼睛一亮,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了碎玉的手腕,“真的可以嗎我”
碎玉點頭,道“老爺夫人對小姐的關心,奴婢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們若有辦法,也一定不愿意荒廢小姐的一生的。”
是啊,一生那么長裴清妍忽然打了個哆嗦。她緊扼住碎玉的一截腕子,直到紅痕浮現,才驀然松開。
裴清妍急切地道“碎玉,你幫幫我,你幫我想想辦法。”
來時裴清妍熱絡得很,出來的時候不知怎地就沒了人影。姜錦被撂在這里,也沒當回事兒,只當她是小孩兒心性。
她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再過一處轉角就要回去的時候,果然遇上了裴臨。
寒翠如煙的松樹下,他一身青色襕衫,負手而立,看起來已在此處等候多時,幾乎要與樹影融為一體。
而姜錦也并不意外。
她連眼簾都懶得掀,只站定在距他數尺遠的檐外,靜靜看著他。
姜錦啟唇“那封書信,果然是昨夜崔公子留在我窗下的。”
裴臨微微頷首,算是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