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有時便是一種回答。
凌霄反握住姜錦的手,輕聲細語“姐姐,你別生我氣,上輩子的最后,我沒聽你的話去軍中。但你放心,我沒有輕率自己的性命。”
上輩子,凌霄其實是為姜錦活著的。她的家人全沒了,早在一切伊始的時候她便不想活了。
可是姜錦從河邊救下她的時候,眼神那么明亮,凌霄便想,再尋死的話,她會很自責難過吧。
凌霄不想讓姜錦失望,所以哪怕知曉她的死訊、在這世上所有的意義都被剝離掉了,也沒再做出那樣的選擇。
“我帶上了姐姐的佩劍,大江南北地轉了好幾圈。”
凌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等誰的夸獎。
其實要留遺言讓她再回軍中,姜錦怕的就是她做傻事,要給凌霄留一個念想和盼頭。
還好
聞言,姜錦心下一松,鼻尖卻酸澀異常。
她輕輕一嘆,感受著凌霄手心傳來的溫熱,說道“一人一劍未免寂寞,再要看什么大好河山,我們還是一起去吧。”
姜錦很少許諾,一許便許了個大的,凌霄毫不懷疑她話語里的真實性,重重點頭。
姜錦沒有閑話太久,這兩日裴臨的傷勢反復,原本都能坐起來了,卻又因瘡口潰作重新倒下,她記掛著他,幾乎整日都待在他那邊。
照顧他這件事情姜錦熟稔得很,換藥、守夜,從不假手于人。連煎藥的藥童都說,她來了之后,連他們的活計都輕松了不少。
裴臨這兩天卻是在裝死。
在她那一吻落下的瞬間,他沒有推開她、也未在此時據實相告,再想要開口,他便是用上多大的意志力也不能了。
也許命運就是這么荒唐,容不下他自己來做這個決定。
或者說,其實他沒理由責怪命運,那一記淺吻,就已經是他前世夢都不敢嘗的甜頭,他沉淪其中,以至于丟掉了所有的理智,甘愿用一生的欺騙去換。
姜錦倒是沒注意裴臨微妙的情緒,事實上,他原本俊逸的臉上毫無血色,她多看一眼都擔心他會死掉,哪成想
他還有心思琢磨這么些彎彎繞繞。
得勝歸來時已至年關,而后在醫屬這邊過完了元宵,裴臨的傷勢才終于到了可以安心離開的地步。
這段時間被藥都熏入了味,甫一離開,姜錦便把從頭到腳的衣裳都換了。
換好后,她肆無忌憚地抻了個懶腰。
這座小小的宅院,是真正屬于她的地方。
除卻她和凌霄,這里唯一的活物便是俏俏了。
那日突厥夜亂、被姜錦提醒的那賣兔子燈的大娘人很厚道,騎了人家的馬就也將馬照顧得很好,待到姜錦這邊回頭去找時,俏俏已經在大娘家里嚼豆子吃干草吃得樂不思蜀了。
直到此時,凌霄似乎才終于放下心來,不再疑心隔墻有耳。
站在姜錦面前,凌霄把前頭數月里的經歷一五一十地說來。
她和凌峰一路潛行,拿到了當時走鏢前立的契書和凌父的手記。一路上有人追殺,連凌家鏢局附近都被下了套,凌峰察覺此人力量不小,為保妹妹不被牽連,孤身佯作回來鏢局,故意被這些暗探逮獲。
具體經歷了什么,他沒有告訴凌霄,被回過神的小妹艱難找尋救下,已經是數月后的事了。凌峰身上傷痕累累,大腿是被人打斷的,他告訴她,凌家接的這趟鏢,下定之人,是云州刺史后院里一個很得寵的姨娘。
姜錦越聽,眉頭鎖得越死,“云州刺史”
凌霄當然知道云州刺史和她是什么關系,她抿抿唇,道姐姐,我不希望是他,不希望我的仇和你扯上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