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臨沒去管那傷處。
也許真的是毒性發作到意識不清了,恍惚間,他開始覺得那當真是姜錦給予他的傷口。
翻卷的皮肉開始潰爛,他恍若不覺,綿延的疼痛,似乎才能讓他有一絲意識尚存。
牽絆他的事情有很多,好在此時此刻,俗世種種業已被他交托了結。
元柏單手支膝,半跪在他跟前,道“主帥,您這般下去也不是辦法,至少”
他硬著頭皮,繼續道“再多的傷痛,也換不回夫人了。”
見元柏把腦袋幾乎都要埋到地里,一副生怕觸怒他的模樣,裴臨收斂神色,忽而嘆了口氣。
他怎么會不知道,自苦若斯,也挽回不了任何事情。
只是他波瀾不驚地道“這段時日,我交托下去的事務,可都安排妥當”
元柏直覺不妙。
托孤的架勢,再加上這幾個月里的各項安排
他抬起頭,直面裴臨平靜的眼神,顫聲道“主帥,你三郎”
裴臨沒有答復,他低垂眼眸,殷紅的血絲從唇角溢出。
他勾起唇角,竟是笑了笑,“虧欠她良多,最后總要再陪一陪她。”
其實說起來何止虧欠。
總以為一切還來得及彌補,可到頭來,連她在世上最后的那點話,他都沒能給她回應。
“只怕她其實并不想見我。”裴臨站起身,壓抑著喉間的腥甜與咳嗽的沖動,眉目間卻是難得的溫和,“我走后,不必再來尋我。”
幽深的墓室中,唯有拳頭大的夜明珠散發著幽光。
裴臨一身酒氣,閉著眼,倚在冰冷的磚石上。
在她身邊,時間慢了下來。
時日無多的感受越發清晰,裴臨時常清醒地想起姜錦,而后又忍不住去猜她那時的心境。
都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到了輾轉的夜里,他還是夢不見她,連一點虛幻的影子都成了難以企及的妄念。
很疼。
說不上是哪里疼。
他從袖中摸出一只火折子,火苗在指尖躍動,即便是在夢里也寄不出去的家書,被火苗舔舐、恣情燃燒著。
連帶著那些懇切文字,被燒成了灰燼。
火光在瞳孔撲朔,意識朦朧間,裴臨恍想起那年初見。
貧瘠的山野孕育了最熱忱、最直率的靈魂。粗衣陋服的少女用她單薄的脊背,扛起了重傷瀕死的他。
林間刮過的風,雨季里的潮氣混合著的草木清香,還有她的體溫。
軀體的劇痛似乎都如出一轍,裴臨緩慢地眨了眨眼。
如果能夠回到過去
再痛,也無疑是一場美夢。
前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