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話音輕快,眼神卻飄忽。
不難看出,她心下還是有忐忑的。
死而復生聽起來玄而又玄,而帶著先知先覺的一切開啟今生,其實細想起來也挺可怕的。
畢竟,在他對她還知之甚少的時候,她卻全然了解他的性格,了解他的癖好,了解他今生的全部軌跡。
姜錦自問做人做事還算坦誠,她不打算把這件事情變成死守的秘密,日日防備。至于說出口后,他會有怎樣的反應,是會被震懾到,還是感覺自己受到了欺騙,從此分道揚鑣,那就都是他的選擇。
姜錦不害怕可能的結果。
樹影婆娑,站在姜錦面前的裴臨揚了揚眉,他似乎是在等她的下文,可是她只說到了這兒,便垂下眼不再看他。
于是,裴臨開了口,卻沒有回答“怕不怕”的幼稚問題,只反問道“你想說的,只有這些”
他沒有被神鬼志異的荒唐事嚇到,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堅定,仔細聽,甚至還能聽出來一點期然而然的意味。
姜錦若有所思地抬眸,便見濃烈的光影映在這一世的裴臨身后,風搖影動,襯得他的身形愈發挺拔。
她努力眨了眨眼,試圖從他的輪廓中分辨,眼前的到底算是新人還是舊人。
只可惜,越看越有些心虛。
人的感情并不存在涇渭分明的鴻溝,從喜歡到愛沒有準確的刻度,她也不能分辨那些情愫到底有沒有前世蜿蜒而下的成分,恰如不停的晝與夜,從來不是哪個瞬間門忽然就轉換了。
這么一想,其實對那個無知無覺的人不太公平。因為她分不出一份真正是給這一世的他的感情。
姜錦略想了想,還是決定把話說清楚。
既然她想不明白,不如就把問題拋出去。
好歹也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了,打定主意要說以后,姜錦的話里一點磕巴也沒有,她揀著重點,竟就這么把前世的事情說了出來。
裴臨的目光微微有些閃爍,眸底是搖曳的樹影和她,他靜靜聽完,然后勾起唇角笑了笑。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自己,“我。”又指了指姜錦,“你。”
“我曾經也是你的丈夫”
“我拋下了你,或者說,我”裴臨似乎在找一個準確的字詞來形容,頓了頓,又指了指自己,道“我自作主張,傷到了你。”
很奇怪的是,聽他復述往事的時候,姜錦心里那些因提起過往而起的微妙毛躁,忽而就被撫平了。
她抬起眼眸,定定地盯著裴臨的眼睛。
良久后,姜錦扭過頭去,不再看他,而裴臨卻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狀似開悟地道“怪不得原來從前的抵觸,都是有跡可循的。”
姜錦微微挑眉,復又迎向他的目光,道“你只在意這個”
裴臨沒說話,他上前兩步,似是要展臂抱她,姜錦警惕地退后了一點,還是被他不由分說地抱了個滿懷。
“你在擔心,擔心我會重蹈那個他的覆轍,對不對”他的聲音近在咫尺,很認真,“說實話,我并沒有太多的感觸,也并不覺得,你口中的他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