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腦海中忽而閃過一個危險的念頭。
他抵達不過小半日,無論是薛然抑或凌霄,似乎都極其避諱談起姜錦的現況。
按理說他人都已經來了,她似乎也并不抵觸,馬上就要見面,之于近況如何,等會兒一見便知,又有何好隱瞞的
除非
可方才所見,姜錦歇著午覺,瞧著不像哪兒出岔子了。
越是琢磨越是不安,裴臨呼吸一滯,一刻不停地跟在凌霄身后往前走,幾次三番都要走在了她前頭。
凌霄用余光觀察著他,見他如此,非但沒走得更快,反倒故意壓了壓步子。
不過百來步,裴臨心懷惴惴,竟覺得腳下的路漫長到難以忍受。
直到他終于踏進她的那方內院,而凌霄也悄悄退開了兩步,低著頭道“請自便”
她說了句廢話。
因為此刻,裴臨已經全然怔住了。
楹窗前,那個讓他魂牽夢繞的身影就在那里。
她似乎聽到了來人的響動,緩緩轉過頭來。
看清姜錦的瞬間,裴臨的表情霎時便徹底凝固在了臉上。
她看起來并無異樣。
只是,循聲轉過頭很久以后,她那雙渙散的、沒有焦距的眼睛,才一點點跟了過來。
她大抵是喚了誰一聲,但裴臨沒有聽清。
發覺姜錦的眼中沒有亮點的時候,他渾身的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天靈蓋兒,只一剎那,便如潮涌般掀起了他全部激蕩的情緒。
潮聲吞沒了他的所有理智,連同五感、連同呼吸。
還未至傍晚,天光正好,漂浮的云影透過窗欄映在她的瞳孔中,是唯一稱得上鮮活的點綴。
這樣的情態,裴臨只見它出現在一個雙目已眇、不能視物的人身上。
毒素積攢,作用于心肝肺腑很常見,發散于五官七竅亦不稀罕。
他下意識想上前確認,可一雙腿卻像被灌了鉛,怎么也邁不動了。
耳畔劇烈的轟鳴依舊,胸腔里的心臟像被人重重捏緊,又驟然松下,每一下跳動都牽扯起如蛇蟲嚙咬般的疼痛。
裴臨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
他抬起顫動的眼睫,復又看向了窗前靜立著的姜錦。
在看見她唇邊掛著的淺笑時,心底最后的一道防波堤也轟然垮塌。他渾身上下僵硬如死,竟是連移開目光的氣力也沒有了。
他來遲了。
和前世如出一轍,他又晚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