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便看向譚招娣。
譚招娣低頭瞥了眼自己的尖指甲,斜斜倚靠著,頗有些百無聊賴說“什么武斷文斷的,姐姐在說什么,我這個大西北來的土包子聽不懂。反正貓是從宣明殿跑出。”
這是明擺著蠻不講理了,淑妃面色鐵青,堪堪維持著面上的笑容,深呼吸道
“此貓即便是從宣明殿跑出,也不能斷定便是我宮中的貓兒。民間有一俗語為牛不喝水硬按頭,今日這盆臟水,妹妹總不能硬按著我去喝罷。”
譚招娣眼睫微抬,眸底深處泛幾分煞氣,一字一頓、語氣平緩道“究竟是誰最先按著人的腦袋喝臟水,不如我們現在就去找陛下評判”
“”
淑妃剛提起的氣焰瞬間消減,面色
發白。
譚招娣仿佛在刻意模仿著淑妃方才云淡風輕的動作一般,托起桌上杯盞,彎唇道“姐姐,認錯吧。這事兒若是要鬧到陛下眼皮子底下”話雖未說完,但其中含義已經十分明顯了。若是此事被燕帝知曉,燕帝定然偏幫譚招娣,屆時淑妃才叫真正的吃不了兜著走。
大局已定。
淑妃也是個識時務的,心中泛寒思索半晌,當即攬袖欲起。宮妃多數都是有眼色的人,見此情形心中的天平逐漸傾斜,更加意識到“后宮專寵”四字的可怖,思及念及甚至都不敢生出羨慕與妒忌,只覺得從腳到頭油然而生倒灌上一股悚然感。
身體疲倦,精神格外振奮,這大概就是連星茗此時最直觀的感受。就連端起茶杯時,指尖的燙意都連接著腦子里最緊繃的那根弦,刺得他太陽穴一股一股著疼痛、令他下顎緊繃。
如今他被困在了譚招娣的身體里,感受著屬于譚招娣的情緒。
嗒嗒
淑妃起身時,椅子發出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連星茗又感受到自己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凝在淑妃身上,指尖病態地將滾燙的茶杯握得更緊,就這樣一步一步目送著淑妃走到了大殿正中心,去償自己曾經種下的惡果。
滿心只剩下看好戲般的報復性愉悅。
“短短幾月內譚招娣就在后宮中大翻身,這其中應當不僅僅只有燕帝的偏愛,還該有前朝父兄權傾朝野的緣故。”連星茗心中暗自思忖,若是他能動彈,只怕已經在搖頭嘆息
“武將權傾朝野,便是要命數已盡了。”
嗒嗒
淑妃站定,行禮。
只不過還不等她開口說話,側面突然有人快步從低階妃嬪中走出,二話不說直接了當跪在殿中,額頭“砰”一聲巨響及地,俯趴大聲道“請娘娘們責罰,此貓為我殿中所養冬寒也是我在派人聯絡,至于下給譚才人的寒藥亦是我所為。我一時鬼迷心竅,如今釀成大錯,不求各位娘娘們寬恕,只求能夠將功贖罪”
“”
落針可聞。
誰也沒有料到會突然出現這一出,連星茗本就覺得方才的陷害十分牽強,局外人只覺得滑稽,局內人才會深感無力。
如今這牽強的陷害鬧劇不僅成功了,竟還引出了一位自愿替罪之人
這些想法很快在他腦子里劃過,幾秒后,那跪趴在地上的宮妃抬起頭。
正是何寶林。
無論時局如何變換,何寶林總是往日那般素雅親和,神情看起來不卑不亢,乍一看像極了從云端上踱步而出的仙女。
唯一與仙女有所差別的,應當就是她裙袖之上染了滴乳色,許是嬰幼兒食用的奶糕等物。來大殿之前她應該是在看顧幼子,哪知皇后急召,她連件干凈的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
“雖說當初陷害譚招娣的是淑妃,何寶林只是一枚棋子,但譚招娣好像更加怨懟何寶林。”連星茗試圖去感受譚
招娣此時心中的情緒,可長達五秒鐘,他只感覺到心中酸脹,像是有一片沼澤在臟器中咕嚕嚕冒著黑色泛綠的泡泡。
很復雜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