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醫治過很多人”
沈明酥不知道,父親的小醫館每日人滿為患,大病她不會,像這種包扎的活兒,她干了不少。
封重彥的一雙腿,內傷外傷,前前后后她包扎了一個多月。
沈明酥沒應,回答了他適才說的后半句,“我怕啊,可我讓你不要靠近我,你會嗎”
務觀沉默。
那恐怕不行。
“你若想要我這條命,等一切了結后,不用你索要,我主動給你,但現在不行,我還得多活一段日子,所以,在這之前,你勸公子最好不要動手,我必以命相博。”沈明酥沒看他,聲音平靜,卻是又薄又涼,利落地在他手指上打了一個蝴蝶結,起身囑咐道“別碰水。”
身后務觀看著她背影,狹長的眼縫勾出幾分耐人尋味的弧度,“你怎么知道,活著會比死更輕松呢。”
沈明酥腳步一頓。
“放心,我只是想幫你。”務觀起身,仿佛適才的對話不存在,垂目看了一眼手指上的蝴蝶結,極為嫌棄,“下回你給我綁個同心結吧,比這順眼。”
沈明酥緊繃的脊背緩緩放松,“又不是什么好事,這等血光之災,務觀公子就別想著下一回了。”
灶臺搭好了,接下來的事便不在沈明酥能力所及。
務觀手上戴著蝴蝶結,坐在她身后的馬札上,見她燒了半天的火,火沒著人都快著了,終于明白了,不惜戳穿道“你不會做飯吧”
到了這一步,沈明酥也不能再硬撐,直接攤牌,“被你看出來了”回頭看著他笑了笑“務觀手還疼嗎。”
“你還是別笑了,你每回一笑,準沒好事。”
沈明酥聽話地斂去了笑容,“手不疼了,幫我燒個火唄。”
務觀嘴角一抽,“你是想讓我幫你把飯也一道做了吧。”
沈明酥點頭,“正有此意。”自覺退出來,替他騰了地兒,“銅釜在這兒,你看要多少水,錢不多,我只買了面條和雞蛋。”
務觀
雞蛋她吃不夠
灶臺交給了務觀,沈明酥進屋去拿雞蛋和面條。
打雞蛋她會,頭一個破開,里面便是兩顆黃,沈明酥笑了笑,“雙黃蛋,今日運氣挺好。”
“不一定。”務觀挽起了衣袖,火勢燒得很旺,熏得他有些熱,身子往后仰去,避開騰升上來的水汽,退后幾步看著她,“這要是放在人身上,就不見得了,雙生子一落地,便會死一個,尤其是有點名望的人戶,你說被遺棄的那個得多慘啊,換做你,你會恨嗎。”
沈明酥破開了第二個雞蛋,隨口一答,“死都死了,如何恨”
銅釜內的水汽不斷冒出來,白白的水汽氤氳在兩人之間如同隔了一層薄霧,務觀透過那層茫茫迷霧問她“若還活著呢”
“都是命,既活著還恨什么”
務觀一笑,“這世上令人生恨的仇恨可多了,殺父之仇,滅門之恨,哪一件不讓人恨”
沈明酥手指扣在瓷碗上,手中攪動的竹筷緩緩停了下來,抬頭看向務觀,平日里藏在眸子底下那些無跡可尋的涼意一點一點地溢了出來。
隔著水霧,務觀看不真切,但知道自己似乎把她惹急了,圓場道“同你鬧著玩呢,莫不是真被我說中了,十錦公子還有殺父之仇”
沈明酥沒動,面前的水霧被輕風吹散,匆匆一瞬,務觀已看清了她眼里的殺意,那股狠勁,絕非是適才替他包扎傷口時的柔腸小哥。
務觀身子往她跟前傾來,試著朝她伸手,柔聲道“雞蛋給我,該下鍋了,吃完后,晚上我帶你去見馮肅。”